窸窣晃动的青帐。 帐内,沈怀珠翻来覆去,不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外间绿凝挑了帘进来,心疼道:“娘子可又是脚疼得睡不着了?” 沈怀珠将帐子撩开,还未来得及出声,绿凝便焦急地扭头跑出去,留下一句:“娘子等着,婢子这就去寻大夫!” 沈怀珠未出口的话转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力一懈,重重躺了回去。 绿凝时刻记着她的脚险些跛了的骇人诊断,对她的伤情格外上心,生怕照料得不妥当,影响了恢复。 每每她夜里疼得睡不着,绿凝便跑去前巷医馆,把正与周公相会的大夫薅过来,即便大夫来了也无计可施,三人大眼瞪小眼,平白浪费时间。 这次当又要管人家一壶茶,说几句好听话,付上跑夜路的诊金,再好生请走。 沈怀珠歪在床欗上,左等右等也不见绿凝回来,心中担忧她出事,鞋也不及穿,光脚踩上雪白的羊毛毡,单脚跳着便要往外走。 “吱呀——”房门从外推开。 沈怀珠松下口气,刚欲说话,便看见帘风一动,齐韫阔步入内。 “郎君?”沈怀珠诧异。 齐韫瞧见她的动作,步履一顿,道:“看来沈娘子不怕当跛子。” 沈怀珠尴尬地倒了两步,坐回床榻上,问:“绿凝呢?” 齐韫这回不似往常,一气儿行到了床前,沈怀珠心中正觉怪异,便听他半嘲开口:“听说有人三番五次夜半敲医馆的门,这次被拒在门外,恰让我撞见。” 沈怀珠有心解释,可不论怎么斟酌言辞,都显得百口莫辩,索性不言语,静等他的下文。 他未再说什么,一撩袍角,半蹲在榻前,说道:“脚。” 没头没尾的一句,沈怀珠不明就里,低头瞧见他手中的药瓷瓶方才恍然,颇有些拘束地将脚探出去。 小巧秀白的玉足,如今肿的像发了面的馒头,颤颤巍巍伸出来,可怜又好笑。 齐韫瞥了眼大致状况,低头把药油倒在掌心,搓热后覆上她的脚踝。 少女似乎疼得抖了抖,脚趾微蜷。年轻郎君动作稍顿,抬眼看下她,放缓力道,轻柔为其推按着。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余既辛又甘的药油香在他们之徘徊,沈怀珠慢慢分辨其中的味道,似乎有白芥子,还有桃仁。 灯花涨涨落落,起先的胀痛在宽厚的指掌下被疏通脉络,有所纾解,沈怀珠觑着齐韫的发顶,忽然有心逗弄他,说:“我幼时扭伤,阿爹也是这样为我揉脚的。” 踝上力道遽然加重,沈怀珠疼得眼泪花直冒,腿脚不自觉抬高,踢进榻下人怀中,一句没控制的话蹦了出来:“齐韫,你……” 后面那句“要谋杀我啊”被尚存的理智压住。 室内安静,沈怀珠一脸紧张,眼看着齐韫缓缓抬头,一双点漆般的眸子对上她,黑沉如渊,却远没有她想象中的愠怒、嫌厌。 但见他眼梢微扬,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谐谑:“人受了伤,脾气也大了。” 沈怀珠如释重负,试探着摸索他的脾性,就势小声道:“我不过说了句我阿爹,你这么大反应做甚?” 眼见她还有闲心掰扯旁的,齐韫便知这脚揉的差不多了,站起身睨她,“沈娘子思念父亲无错,但还是要稍加克制,莫要乱认。” “我何时乱认了?”沈怀珠清楚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借着那日吃醉酒,装愣卖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