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很静,破开的窗纸泻入一点院内风光,回廊下的木槿花簇满枝头,被金翅鸟轻勾而过。 齐韫觑着那摇晃的花枝,话音飘渺:“你父亲的人,出不了陇右。” 少女抬头看他,半晌说:“我知道。” 齐韫一转眼,对上她澄澈的眸。 沈雪霄作为大越叛臣,踏入大越土地与求死无异,这样简单的道理,她那么聪慧,怎会想不到。 只不过怀揣着那份希冀,自欺欺人罢了。 他突然觉得煎熬,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只能借口离开。 可沈怀珠在他转身时拽住他的衣摆,请求道:“你往后能不能多回来,我用饭时总是一个人,绿凝和泉章都不肯陪我一起。” 他看向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应道:“好。” 齐韫脑子里,一整日都是沈怀珠落寞的神情。 她就像一枝被随意丢弃的花,飘飘零零卷入无尽的风雨,狂风听不见她的呐喊,雨水也不会怜惜这纤弱的生命,所以她只能忍受,追随,然后在肆虐的喧嚣中等待命运的审判。 就像她很少掉眼泪,也不会诉说自己的苦楚,最最放肆的,也就是醉酒时小心抱住他,纵意又克制的哭。 因为她知道,离开了陇右的庇护,她就是没有根的浮萍,无人值得信赖,也无人能够倚靠,她只能小心翼翼的,战战兢兢的,走接下来每一步看不到头的路。 唯有他。 或者说只能是他。 她只能信赖他,倚靠他,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向某个不确定的结局,是好是坏,全都攥在他手里。 她就这么轻易的,无可奈何的,把一切都系在了他身上。 所以啊,齐韫,你会如何走这一条路。 他低眉,掐紧随手折来的木槿花,自问。 * 沈怀珠没有在这天的食案上等来齐韫,却在入睡前等来了许久未见的楚念生。 他还是一袭白衣儒生打扮,羽扇轻摇,眉目温润,缓步绕过昏睡过去的绿凝,笑着入了内室。 “守在外头的暗卫还真不好躲,”他抱怨,“费了我好些功夫。” 沈怀珠坐起身,问:“出什么事了?” 楚念生摇摇头,“无事,我要走了。” “我佯装入幽州寻你,在齐韫抹去的线索中无功离去,是时候了。” “谷三呢?”沈怀珠问。 “你被齐韫带走后,他就已经暗中回陇。”他走近些,目光扫过她盖在被下,看不见的脚,“山上的人是你杀的吧,可惜,代价有点大。” “不过好歹值了。”他笑眼盈盈,皎亮的月光下,像只狡猾又美丽的狐狸,“齐韫为了你,在入夜前带着那几个军中疑犯入了城,安置到了别庄。” “为了我?”沈怀珠不知所云。 楚念生收扇,简单叙述:“齐韫自言因府中事宜无法时常出入军营,可该审的人还是要审,便提出要将他们带入城内,曹辕不允,两人发生争执,齐韫态度强硬,最后还是将人带走。” 齐韫府中除了她再没有旁人,所说的事宜,当是她今晨提出的请求。 楚念生虚虚长揖一礼,赞道:“副阁使踔绝之能,一出美人计扰乱敌军,令手下佩服。” 沈怀珠并未因此高兴半分,她知道自己在齐韫心中的份量,那点不值一提的恻隐之心,引不起如此大的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