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硬也就罢了,怎的连吃食都这般简陋,让人如何下口。” 晚膳时候,一女子将手中的筷子怒摔在了桌上,引得众人瞩目。 陶昭南瞅了一圈桌上的食物,有荤有素有汤,实在谈不上简陋二字。 当是这位金尊玉贵的娇小姐在家中养得了养尊处优的性子,瞧不上百蕴阁的食物,闹脾气呢。 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连多余的视线都没有分给那位耍性子的女子。 与她们同坐一桌的文婵静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轻慢地抬首瞥了一眼无理取闹的采女。 只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扫视桌上一圈人。有人堂皇,有人惊慌,有人事不关己。 她的视线在陶昭南和宋章知的身上各停顿了两秒。陶昭南淡然地从菜碟里夹了一筷子菜,默默地吃着饭,宛若局外人。而宋章知也是喝了口碗中的汤,虽是京兆尹家的小姐,倒是没有一点儿小姐脾气。 她虽只是侍史,可也在宫里待了有四五年的时间,见过了多少撒泼耍刁的采女,自不会把眼前挑七挑八的女子放在眼里。 她冷声开口,话语中毫不掩饰嘲讽的语气:“周采女,我想你是忘了。” 文婵不动如山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直直地盯着周采女。 周采女就是户曹尚书家的小姐,她自幼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着长大,不曾被人说过一句重话,一下子就被文婵冷厉的眼神吓得愣了一愣。 “你入宫,是做女官侍奉主子,而不是做贵人当主子的。”文婵的言语犀利,“若是如今就已经受不了了,还是明日就出宫回去当你的千金小姐好了。” 百蕴阁内的女官有品阶,领俸禄,便是有罪,也依律由廷尉审判。 也就是说,她们与站在朝廷上议政的男人们,并无多大的差别。而百蕴阁的规矩,也是宫中的规矩,入了百蕴阁,就是同样的身份地位,再不是宫外随意差使下人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们了。 依照宫规,宫中采女满五年后可自愿出宫。可若不满五年,出宫的采女不光要向朝廷缴纳百金,采女出身的家族百年内不得再送家中女子入宫做官。 即使家族没有意愿再送女子入宫,可不满年限就被送出宫,会影响到女子的名声。许多在宫内的宫女无论如何都会熬过五年再出宫。 对身世清白的世家女来说,这可谓是入宫容易出宫难。 一般家底渊源深厚,家世显赫的世族,轻易也不会送女儿入宫。换言之,哪怕是世家小姐,能选择入宫做女官的,除非是自己的心意,大抵家中的势力也不会庞大到一手遮天。 周采女不是蠢笨之人,出宫的利弊她想得明白。 被文婵训斥后,又不得不拿起桌上的筷子,安安静静吃饭。 桌面上重归平静,陶昭南侧眼瞄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那位京兆尹家的二小姐。 她比周采女的家世更好,性子也更沉稳,陶昭南心中生出些好奇。 她这样的身世,为什么选择入宫当女官,莫不是也是为了接近宫中的皇子。 为免引起注意,她迅速收回视线。 翌日清晨,天还未全亮,侍史就来唤她们起床。 陶昭南刻意放慢了些动作,没有第一个出门,暗中观察着和她同一批的采女们。 动作最利落的,便是那位京兆尹家的二小姐,完全没有被娇养成四体不勤的模样。她入宫后毫无怨念,铺床等下人做的活,她也做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