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恤民情,王大人每日上值,可真忙啊。” 他在上首座位空荡荡的正堂内坐下,办公的位置在刺史的左手边,因为长史名义上是刺史的第一副手佐官。 青衣小吏闻言,不敢吱声,假装没听见,讪笑退下。 座位上,欧阳戎脸色自如,翻开堆积的案牍,开始新一天的“算账”。 说起来,这江州确实是一个好地界。 北濒长江,东倚匡庐,南临云梦,大江、大湖、名山齐聚一地,放眼全国也就独一份吧。 都说眉目传情,眉目秀美,江州浔阳城“天下眉目之地”的美称由此而来。 只可惜大乾、大周朝的政治文化中心在北方的关中两京,这山水秀丽的江州浔阳城,倒是成了一个贬官的好去处。 朝中官员,贬低此地,还可以游山玩水,失路之人去散散心,倒也不赖,于是在浔阳城形成了一种十分独特的……贬官文化。 嗯,这是他最近总结出的新词。 “呵。”欧阳戎轻笑摇头。 这浔阳城内外的贬官文化所产生的氛围倒是有意思,百姓们与官吏们都一样咸鱼。 而且浔阳城内四处走动的僧人、道士极多,都喜欢探访匡庐山,佛、道两派的清谈之风盛行,颇得江州士民们推崇。 毕竟哥们都人生失意贬官了,还是少骗哥们了,少提积极入世的儒家吧,崇崇佛、念念道,出世修行,得一丝慰藉也挺好。 咸鱼的氛围大致由此而来。 但是要说丝毫不想升官?不想解除贬谪、返回神都? 那倒也未必。每夜浔阳城内各个文会雅集新出炉的诗词中,哪一篇没有杨意不逢、钟期既遇的酸溜溜典故? 表达怀才不遇,有怀投笔,却无路请缨的遗憾。 “无病呻吟。” 欧阳戎撇嘴,埋头案牍,继续苦干。 正堂外的阳光逐渐升上中天,冬日的清晨很快过去。 欧阳戎泼墨挥毫,效率极高的解决完今日的公文任务。 他放下毛笔,推开桌上一副算筹,扭了扭手腕,后仰靠住椅背,长吐一口气: “小意思,搞定。回头在饮冰斋劈根竹子,做一副算盘,这算筹太麻烦落后了,不过听恩师说,狄夫子等朝廷诸公们算账也是用这算筹,啧啧,要不回头送一副过去?” 欧阳戎嘀咕了会儿,转头看了一眼长廊上的日晷。 距离正午干饭还有一个半时辰。 欧阳戎回头,看向他座位对面空荡荡的位置。 “王刺史不来也就算了,元司马你人呢?卯都不点,这么自信吗。” 欧阳戎叹息。 他是江州长史,对面的位置、也就是刺史之位右下手的座位,本应该是江州司马的办公位置。 江州司马也算是刺史的佐贰官,只不过位置低于长史,只是名义上的一州三把手。 但是比长史倒霉的是,因为历史遗留缘故,本该管理一州兵马的司马之位,逐渐没有了兵权,算是被刺史等官职剥夺。 成为了一个有职无权的官,是大周官场上公认的地方清闲职务,贬官的热门选项。 眼下这一任江州司马,名叫元怀民,好像是根正苗红的长安京兆府人士。 这个‘元’姓,听闻是某个世家大族出身,只是不知为何,贬谪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