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得傍晚更加冷清。鼓声响过,一天也就结束了 然后,我的恐惧就又开始了。 其实我的病还没有好干净,也可能是落下了病根。每到傍晚,太阳落山,我就开始没来由地害怕。我猜想自己可能真的招惹上了什么邪魔,它白天藏得好好的,晚上就出来弄鬼。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我实在不想再听一群比丘尼围着我诵经祈祷,不想再喝那些又苦又酸的汤药,不想再看那个神叨叨的大娘眯着眼睛叽里咕噜乱扑乱喊。我更怕被别人当成疯子,从此见了我躲着走。 实际上,只要在白天,连我自己都会完全忘记身上还有没除掉的病根。 只是每到傍晚,我就又会记起来。这时我就会想,要是太阳能一直挂在天上就好了。可它真是不讲情面,天天时辰一到就消失无踪,一刻也不多停留。 于是我只能像其他人一样躺在床上,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自从知道自己得病以来,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常常睁着眼睛捱到天明。 一整个夜晚,实在太难熬了。闭眼是一片漆黑,睁眼还是一片漆黑,寮房的门是从外锁上的,我哪也去不了,只能枯等。 这时那邪魔就会跑出来,重复那些胡言乱语。 他说大火就要来了,整个白云庵都会烧成灰烬。 他说我不是尼姑,我只是在梦里。 他让我赶紧醒来,因为还有人在等着我,我必须去见那个人。 他每说一句,我的恐惧就加深一分。我甚至又开始怀疑自己不是净染,现在的一切确实只是一场梦。但如果这真的是在做梦,我又该怎么逃离呢? 难不成要…… 原来这就是他的把戏和目的。我不能听,我不能信,我不能被这心魔诱惑,不能被他控制。再忍一忍,再等一等,等到晨钟一响,天就快明了,任他是什么鬼祟,都要烟消云散。 忍啊……熬啊…… 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躺是躺不住了,我干脆坐起来,两腿盘着,默默念起心经,强迫自己定神。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现在什么时辰了?莲灯师父应该已经起床了吧,她是不是正在更衣?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她一定已经走到钟楼了,或许她正在爬楼梯,一步一步,一级一级。莲灯师父武功很高,走路很轻很轻,从来没有一点声音。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快了,快了,莲灯师父已经摸到钟绳了!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当——当—— 晨钟终于敲响。 我的心经也恰好念完最后一句。 “呀,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身上冷得像冰!”净航师姐摸了摸我的额头,小声惊呼,“你昨晚没睡好吗?” “是吗?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天过得很快,转眼又是暮鼓。 鼓声落下,我也又想起了白天忘记的事情,想起了我马上要承受的痛苦。 寮房里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干睁着眼睛,怀着恐惧,静静等待心魔降临。 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推了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