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盼着喝下汤药总能回家,如今被囚在这笼子里成了禁脔,还喝什么药呀,她盼着早点解脱,早点去见故去的父亲母亲。 她低低地叹,“姐姐,不喝药了,给我一口水喝吧。” 槿娘劝她,“怎么能不喝药呢,你身子不好。” “身子好起来,以后还要回去见大表哥呢!” 小七鼻尖发酸,“大表哥不会要我了,没人再会要小七了。” 鼻尖发酸,但也并没有哭。 她安静地笑,笑得令人心疼。 “听姐姐的话,喝了药,总会出来的。” 可她这样的人,出去了还能干什么呀,她不敢想。 她不喝药,槿娘拗不过她,只能端了水来。 她在这逼仄的笼中蜷了一整日,四肢酸麻胀痛得早就不似自己的了。好不容易强撑着半坐起来,颤着手接过牛角杯饮了几口水。 饮了水,才发现喉间腹内早就如火般烧燎。 她又蜷下去了,见槿娘还在伤心垂泪,她也流下泪来,“姐姐,我不想在这里......” 她哽咽着,“我想回家。” 槿娘掩面痛哭,“再等等,公子会放你出来的!” 乍然听到公子二字,小七骨软筋麻。 “再等等,公子是真生了气,但总会消气的,小七,总会过去的......” 槿娘的话,大抵是她自己都不信的。 小七想,自满月宴开始,到星夜奔去扶风报信,她没有一桩事是值得许瞻原谅的。 就连为他挡过的刀他也不信了,不然便不会将那粗糙的绳结打在她的伤口上反复摩擦。 她无力地阖上眸子,轻声道,“姐姐,不要再提公子了。” 槿娘抹泪点头,“好,不提了。下回来,我给你带些药来。” 说着话,端出了一碗粥,一小盘苜蓿。 “你说从前在魏国时会吃苜蓿,我便去西林苑摘了一些,你尝尝是不是魏国的味道。” 魏人会吃苜蓿,但大多吃在清明前后。如今已是五月底,这苜蓿已经老了,咬不动了。 槿娘还在一旁呢喃,“原先不知道,怎么那麋鹿也吃起了苜蓿。” 小七笑,苜蓿原本就是牧草,麋鹿自然能吃。 魏国也不是人人都吃,是穷苦人才吃,是四方征战的兵卒才吃。 不信便去问娇养闺中的沈淑人,你可认得什么是苜蓿,你可吃过苜蓿,大抵是要被她训斥一通的。 别的小七大概不愿吃,但槿娘做的凉拌苜蓿她定是要吃一口的。 吃了苜蓿,就好似回了大梁。 她颤着手去夹起苜蓿来,在口中慢慢嚼着,嚼得她满眼泪花。 过往种种,好与不好,真如沤珠槿艳,活似大梦一场。 青瓦楼不能久待,槿娘又劝慰一番,很快也就走了。 依旧是她一人困在笼中,偶尔听见楼外有鸟扑棱着翅膀在飞檐落下,又争鸣着从檐角飞走了。 她想,小七呀,你看,连鸟雀都是自由的。 但你没有。 你没有自由,你甚至没有风吹,没有日光,你连这小小的笼子都是出不去的。 她饮着泪昏昏沉沉地睡去,被脚步声惊醒时已经入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