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太不好,骂天骂地,怨人怨己,是不是因为自己读书多了,岁数一大,人生路长了,见过了更多的不美好,对于苦难的理解更深刻了,才有这种悲观的认知呢?是不是世道其实没变得太好,却也没有变得更差呢?这些可能,是不是要想一想呢?事实上许多苦难,是没人说,书上不会写的,就算写了也字数不多的。” “美好之人事,相较于诸多切肤之痛,好像前者,自古从来,就不是后者的敌手,并且后者从来是以寡敌众,却能次次大胜。” 裴钱默不作声。 曹晴朗停了修行,开始修心。 崔东山破天荒有些疲惫神色,“不是道理当真不好不对,就因为太好太对难做到,做不到的,总有很多人,便不怨身边无理之人事,反而去怨怼道理与圣贤,为何?书上道理不会说话,万一圣贤听见了也不会如何啊。怎么办呢?那就出现了许多意思折中的老话,以及茫茫多的‘俗话说’,比如那句宁惹君子不惹小人,有道理吗?好像深思了便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有吗?怎么可能没有,天下世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实实在在要过日子的人,所有的家底和香火,是一颗颗铜钱积攒起来的,所以这么一想,这句话简直就是金玉良言。” 崔东山后仰倒去,“我最烦那些聪明又不够聪明的人,既然都坏了规矩得了便宜,那就闭嘴好好享受到了自家兜里的利益啊,偏要出来抖搂小机灵,给我遇见了……裴钱,曹晴朗,你知道小师兄,最早的时候,在心境另外一个极端,是如何想的吗?” 裴钱摇摇头。 曹晴朗说道:“不敢去想。” 崔东山笑道:“那就是拉着所有的天地众生,与我一起睡去吧。” 裴钱一手握住那颗念珠,一把扯住大白鹅的袖子,满脸畏惧,却眼神认真道:“你不可以这么做!” 曹晴朗安慰道:“大师姐,忘了小师兄是怎么说的吗,‘最早的时候’,许多想法有过,再来改过,反而才是真正少去了那个‘万一’。” “我之心中道德大快意,管你世道不堪多涂潦。” 崔东山自嘲道:“这辈子见过太多的人心险恶,阴私幽微,莫说是去看了,躲在远处不去闻,都会恶臭扑鼻。而且问题在于,我这个人偏偏喜欢看一看闻一闻,乐在其中。但是我的耐心又不太好,所以我是当不来真正先生夫子的,别说是先生,就是种秋,我都比不上。” 回头再看,原来老秀才早已一语中的,治学很深学问高者,兴许有你崔瀺,可以经世济民者,可能也有你崔瀺,但是能够在学塾教书育人者,并且能够做好的,门下唯有小齐与茅小冬。 崔东山站起身,“继续看风景去,天地之间有大美,等我千万年,不可辜负。” 曹晴朗知道原因,立即起身。 裴钱小心收好那颗念珠,磨磨蹭蹭起身,其实她很想要回师父和师娘家里了。 大概这会儿她就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家伙。 这也是种秋为何会昼夜“散步”于宁府演武场。 剑气长城城头上,距离此地极其遥远的某地,一位独坐僧人双手合十,默诵佛号。 能够知晓此事之人,大概就只有老大剑仙陈清都了。 裴钱在随后走走停停的一路上,太徽剑宗在城头上练剑的剑修,也看到了,只是刘先生在,白首却没在。 裴钱如释重负。 趁着附近没人,开开心心耍了一套疯魔剑法。 曹晴朗离着她有点远,怕被误伤。 崔东山就挨了好几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