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决定下得既困难又轻易。就是当托这件事彻底治好了她的赌瘾,有段时间,她踏进场地,闻着狗身上发出的腥味,她就想吐,但又不得不牵着凶猛上场,强忍不适熬到比赛结束。
出了赌场回到家,又会感觉到强烈的不安。打假赛的事情会不会被发现?被发现了会不会被别人打?会不会被抓进去?冯润豨这生意能维持几年?如果他的赌场倒闭她去哪里赚这么多钱?她家欠了这么多钱?应该怎么还?还是辍学像别人一样去电子厂里打工?柳六会不会因此生气?因此看不起她?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脑子转,没有一个能立刻就有答案,又无人可以倾诉,她抱着头撞墙,天灵盖磕疼了也没用。有时候她会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抓了进去,让赔好多钱,她没有,就悄悄割腕自杀,她疼得哭着醒来,着急得摸着自己的手腕,光洁依旧,才长长吁一口气,重新躺回去,却再也睡不着,睁着眼到天明。
现在她坐在这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也许天天晚上都可以睡个好觉。如果刘归不来看她的话。
那天,刘归找了关系过来看她,说柳六回来了。
张璐一阵紧张,但是不敢表露出来,她说:“回来就回来。”
刘归说:“他带女朋友回来给家长看,合适的话明年就结婚了。”
“嗯。”张璐点头,她其实想问柳六有没有问起她,刘归有没有告诉柳六我坐牢了。但是她没敢,她怕这样问了会让刘归觉得自己还是在乎柳六的。在柳六决定定居在南方时,她和柳六其实也没做朋友的必要了。
刘归很快替她解了惑,“柳六问起你来,我和他说了,他说过两天看你。”
“不用。”张璐生硬地说,“什么好地方不能去,来这里干什么?”
“他还是外乎你的吧。但是……”刘归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唉,都是命啊。”
张璐别过脸,轻轻呼出口气。是,都是命,都是命。
“张晓有没有过来?”
张璐摇头。刘归说:“她想买房子,缺钱,给我打电话了,我妈听见了,让她过来拿钱,给了她五十万,她把那个学区房买下来了。她还给我妈说明年考房子附近那个初中的编制,你说她年纪这么大了还能考上吗?”
“能,她考试一向很厉害。”
刘归说起了那一百万,说:“一百万是张晓乱说的,我没有给她说过那样的话。她骗你呢。”
“我知道。”张璐说。
“你还记得荀晓乾吗?”
张璐说:“记得。”
“他之前不是一直跟着孙波混嘛,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和孙波闹不愉快,两个人彻底分开,现在各做各的生意了。”
张璐皱眉。
刘归又说:“我去问过了,他们说你这种情况不会判太久,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就出来了。”
张璐可不这么认为,孙波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但是她并不想和刘归说,一来他并不清楚其中内情,二来刘归做事容易冲动,三来随着刘归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倾向于过普通人的生活,娶妻生子,照顾父母,赚钱养家,把他牵扯进来并不明智。
刘归以为她不说话是因为担心,于是劝道:“没事的,很快就出去了。”
“嗯嗯。”
刘归也再没更多的话说,让她保重好自己,就离开了。
她却止不住想柳六知道她坐牢是怎样看她的呢?会觉得她活该还是也和刘归一样认为她只是命不好。
短暂地安宁过后,她又失眠了。
两天后,柳六请求探视,张璐拒绝了。他又来了几次,张璐都没见,后来就不再来了。刘归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