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醒身后的人道：“小心，前方有魔气。”
张采书握住了九死，身上的液态金属进一步蔓延，将她的半张脸裹住；殷楚楚也抓住了她的曜灵；秦思远的眼睛似乎竖成一道细线；温知新手指拂动，将绿绮的轮廓浅浅勾勒。
相比之下，无论是星移、谢涯知还是盛昆玉都显得过分淡定，而他们也并不打算遮掩这份淡定。
于是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再次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眼前白光浮现，铺天盖地的魔气淹没了众人。
出现在几人眼中的是毫无理智的怪物，依稀从七零八落的五官中可见人的影子。
无数被透明屏障隔离的水池中乘着的并非是冰冷的水，而是流动的血液。
数千人机械地在其中厮杀，仿若毫无知觉的偶人，她们彼此之间不断通过神识绞杀，胜者踩着无数人的生命，被周围满溢的魔气侵入，化身为理智与混乱不断撕扯的魔。
然后被更强的魔斩杀。
败者被吞噬神识，成为一具只有身体的空壳，最后被失去理智的魔族杀死竟然也算是得到了救赎。
这里没有胜者，亦没有败者，杀与被杀，所有人都身在地狱。
几人愣在原地。
谢涯知已经恢复前世有关浮梦岛的记忆，对此早有准备，他眉心红痣在魔气间若隐若现，神情悲悯，神佛一般的高高在上又被他周身的鬼气冲淡。
他勉强勾了勾嘴角算是应对。
电光火石间，盛昆玉突然明白了盛青玉的坚持，无论是他坚持将她送往兽宗、还是哪怕重修后修为不高也毅然决然踏入仙魔大战的战场，守护一城百姓。
只是，作为被默默守护的一方，同样也是被抛弃在秘密外“被”逃避的一方，终究是，意难平。
殷楚楚后退几步，强行咽下到口中的尖叫。
她在进入其他世界的时候，身份是亡国公主，为了复国，她上过战场、深入过灾区，对人性的丑恶和生命的脆弱也算是有了深切的了解。
她一直以她修真者的身份为傲。
但是现在，支撑她的却摇摇欲坠。
她是在干什么？修真界是在干什么？这就是被凡人信仰、崇拜的仙人吗？
这些人，他们，配吗？
殷楚楚感觉胃部一阵翻涌，她弯下腰，却只能吐出一些清水。
张采书递给她一张手帕，她并非不震撼，只是并不习惯将情绪表露于外。
“冷静一下吧。”她轻声道。
殷楚楚眼中燃着烈焰，她看向张采书，愤怒质问：“你为什么不生气？”
张采书以一种看小孩的目光看向她：“生气有什么用呢？”
生气只会打草惊蛇，她需要做的应该是记住这份愤怒、压下它，不断蛰伏，等待时机，然后，一击毙命。
秋知意等人已经逐渐远去，张采书向殷楚楚伸出手，手腕用力。
“走吧。”
并非是秋知意不想救人，她根本无法从这些人身上感知到任何情绪，就如同无比纯净的白纸，如同赤子一般。
这些人，识海已经彻底被吸收作为其他人变强的养料。
一行人都十分安静，甚至连脚步声都不曾有，彻底与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