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倒没有意识到,师胧卿到底是世家的千金,拿捏起人心来倒是得心应手。
燕清安仍旧垂着眼不去看她:“不知师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师胧卿没有理会她夹枪带棒的语气:“来赎罪的。”
燕清安嗤笑一声:“我与你哪来的罪?若非师姑娘你,怕是我都活不到今日吧,若再心生岂非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了么?”
“那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讲话,阿燕,你要是不怨我,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师胧卿平静地看着她。
“你没有亏欠我什么,我也没有对不起你什么,就这样吧。”燕清安转过身,像当初师胧卿转过身不理会她请求一样决绝,“你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会走的,阿燕,错了就是错了,你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又叫我怎么忍心弃你不顾?”师胧卿上前几步,“你知道为了能让你平平安安地呆在这里,九殿下做了什么吗?”
燕清安手一顿,想起这段时间萧应祁确实鲜少再来过,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再三拒绝让萧应祁死了这条心。
师胧卿道:“你可知道,其实先帝留下过关于你与九殿下的两道诏书吗?”
燕清安呼吸一滞,听师胧卿继续说道:“一道是赐婚你与九殿下的诏书,而另一道是将九殿下废为庶人的诏书。”
燕清安觉得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朦胧起来。
“如今那道赐婚你与九殿下的密旨已经在宫中被找到,而另外一道,九殿下说只有他知道在何处。而九殿下向太后提出的交易是,他可以将赐婚圣旨视作无物,可若是太后再要对你下手,他就会将那道废黜的旨意昭告天下。新帝方登基,亲弟随后却被废黜,如此荒唐的事定会让天下人疑心,也会让萧氏宗室疑心,届时若是皇家宗室对白氏一族群起攻之,陛下的皇帝之位、魏太后的太后之位一个都保不住。”
师胧卿急切上前:“阿燕,我们都在想办法保住你,我来此也是为了这件事,太后虽说暂时不同你计较,可她的心思终究无人能猜得透,若我在此,好歹可以让她稍微顾忌一二,若我在府中出了事,我父亲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燕清安叹了一口气:“你从前说我天真,你又何尝不天真,若是魏氏铁了心想对我下手,你拦得住?这是定天府,不是你的师府。”
她的目光冰冷,不知为何竟带了些叹惋,师胧卿一时哑口无言。燕清安颔首道:“你若想留下,我也不会赶你,但你要想好了,留下来的后果你自己承担,你可不能后悔。你说我处境艰难,你说你想保住我,好,那我让你看看我的处境究竟有多艰难,而凭你,究竟能不能保住我。”
这话说出口,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可燕清安知道,若非如此,师胧卿是绝不会知难而退的。
自从她挨了板子,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膝上有旧疾,而寒气入体,她总是反复咳嗽,背上的皮外伤因每日换药勤快照料得当愈合得也快,只是这寒症倒是久久未愈。
萧应觉先前派过医师来整治,又另外拨了几位煎药看药的侍女,可近几日来为她瞧病的医官似是换了新面孔,好像是因为之前那位老家出了点事,连夜向上头告了假返乡去了。
熟悉的把戏。
燕清安向来不喜欢喝药,尤其是苦药汁。
师胧卿倒也耐着性子给她拣蜜饯:“从前我病着,阿燕你也是这样哄我喝药的。”
从前从前,又是从前,现在早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燕清安心中烦腻,靠近嘴边的药碗中的深褐色药汁散发出来的味道几欲让人作呕。
这药似乎比以前更加苦了。
她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