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临,时至重阳。
因着重阳佳节在即,又听闻长平与东璞历经近两年的战事暂告一段落,两国约定休战半年,而齐戬此番亦要回宫述职,不仅要向皇帝禀报前线战事的详实,更要与皇帝商讨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加之重阳之后又有北邯的皇子出使大临以结两国友好之意,喜上加喜,皇帝乐得开怀,于岳重山下设重阳菊花酒宴,更欲在九月初九这一日登高望远,甚至想借着秋猎的机会款待北邯皇子。
皇帝难得有此雅兴,群臣百官又岂会扫兴,这重阳的菊花酒宴仿佛如同上元宫宴一般热闹非凡。
岳重山下筑有行宫,金碧辉煌的殿宇在高而峻耸的山的压迫下也毫不逊色。
行宫的大殿中烟气缭绕,几十位身着绫罗锦缎的宫婢手里持着艳似孔雀尾羽的宫扇端庄地站在宫殿两侧,每方案几上都奉着暖炉香炉,将整个宫内都熏得又暖又香。前方是丝竹管弦,后方是美酒佳肴,舞女尽态极妍的舞姿最是适合佐酒了。
早在两年前,燕清安是断没有机会与诸位贵人大臣一道赴宴,那时她想要偷偷溜入萧应祁的洗尘接风宴都需要假扮宫婢,而今她倒是可以出席宴会了,可瞧着眼前的奢靡与富贵,她却觉得有些可笑。
一次次的宫宴,是多少黄金白银堆砌起来的盛态,皇帝有心铲除贪官奸佞,却难道不知这香炉中燃烧着的香料,亦是举国万民供奉的膏脂。
他们供奉的应当是前线将士,而非京城中坐看歌舞升平的“显贵”。
她有些食不知味,盯着席上金樽中的琼浆玉液发呆——反正她坐得离帝座甚远,众人皆将目光投掷在殿中央歌舞上,或是专心品尝美味佳肴,无人会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
她坐得离宫门近些,看到有小侍小跑着上前向皇帝通传:“陛下,太子与诸位殿下都来了。”
皇帝摆摆手,示意直接通传。
今日酒宴,太子与诸位皇子亲王来得倒是有些晚。
宫门已开,殿外的阳光照进殿中,且带进来一阵秋日里独有的凉风,吹散了她身边的熏香气。
她抬头看了一眼,只见萧应宸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包括昭王在内的三位亲王,再后头便是萧应祁与萧应宁二人。
自将傅家正法以来,太子并未见得受到牵连,而皇帝亦没有因纪午侯的罪行而对太子旁敲侧击,天家父子,帝王与储君依旧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而昭王亦与太子有说有笑,似乎之前的勾心斗角与阴谋暗算都已经远去,众人眼中所见尽是兄友弟恭的美态。
真是神奇啊,明明谁都明白这些天发生过什么事,可谁都不会主动去戳破这一层纸糊的窗户,清醒地假装糊涂。
她低下头,不想去看那几位跪拜皇帝的男子,假意将一块桂花糕夹进碗中却并不动筷。
想来是下首的几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让皇帝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事情,又或许是酒意上头让他忍不住回忆往昔,皇帝笑着对一旁的师元启说:“师卿,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想当初朕与卿谈诗论道时,也如他们那般年轻啊。”
师元启展眉,却并未笑:“陛下说的是。”
皇帝抿了一口菊花酒:“朕与师卿许久没有一起论赋了,多少年了?二十年?还是十五年了?”
师元启垂眸拱手恭敬道:“陛下若有闲情逸致,臣定当奉陪。”
二人你一句我一语在宴席上交谈,可燕清安听着却觉得这对君臣的关系并没有如明面上那样和睦。
先前她不曾接触政事,直至前年开始红鸳才有意慢慢开始让她了解朝中之事,可她的母亲那时尤是罪臣妇,也无人教她识世家名门、宗族羁绊,许多这家那家的关系亦或是纠葛大多是师胧卿闲话时道给她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