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去,再睁眼时那双灰色眸中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冷静,“空口白话,戚老可有凭证?”
“噗通”一下,戚进双膝着地,“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老臣因这桩事,九死一生,逃亡十数年,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何必假言欺骗于公主?”
冷明烛紧紧皱着眉头,面色阴沉。
戚进道:“当年圣上派出伏血卫暗杀了知情的稳婆,潜入我家暗杀我时……”
他面露难堪地顿了顿才道:“正赶上我那夫人与家中管事苟且,黑暗中刺客将管事认成我杀掉,是以圣上才以为我死了。其实早在那事发生后,我就觉出不对,早一步逃走了,这才免于一死,可心中始终惶惶不安,颠沛流离以至精神时好时坏。况且,是公主问老臣,老臣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全在您的判断,公主要还不信,尽管去查。”
“知情之人都被处理了,我到哪去查?”冷明烛冷哼一声,“死无对证罢了。”
“不,还是有人知道的。”戚进忙道:“宫中发生的任何事,都逃不过那个人的眼,公主尽可从这里入手。”
冷明烛眸光一凛,手边杯盏倏地打翻在地,炸开一地碎瓷,厉声喝道:“放肆!”
“老臣不敢。”戚进诚惶诚恐道:“戚进这把年纪,蝇营狗苟六十多载,早已黄土没了脖子,我不求报仇雪恨,也不奢望洗刷冤屈,只愿无愧此心,今日将真相告知了公主殿下,他日一朝身死魂灭亦了无遗憾了。”
“戚老安心,尽管在我这住下,虽说我这府门不大,但总比草行露宿要好上一些。至于这桩真相,待我查证清楚,必不会叫戚老白白忍受。”
冷明烛推开门,一步一顿地走了出去,温暖的阳光直直落在她雪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碎金。她稍稍仰起头,朝着挂在淡蓝色高空上色彩柔和的太阳望去,眨了眨眼,视线模糊中觉出十分暖意来。
许靖池一直等在门外,见她出来,那张脸上如雪苍白,神情倦怠,平日波光流转的双眸也黯淡无光,不由心里一紧,急忙迎上去,抓了冷明烛的手牢牢握住,关切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为难的事了?”
冷明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微微摇头,声音轻飘飘地说道:“没事,只是有些困了,想睡一会。”
她没让许靖池陪同,自己进了房间,身体结结实实挨到床榻上时,波澜的心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她闭着眼,一遍遍回忆戚进说的话,再将从小到大曾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回忆起来,试图从中寻找到驳斥的证据。
但思来想去,脑中呈现最多的却是六皇子冷褀昭的脸,那张青涩的、俊秀还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与自己、太子兄长更肖似阿娘的容貌相比,无论是眉眼还是轮廓,他都更像圣上多一些。
不,仅凭面容长相不可断定。冷明烛皱了皱眉,迫自己换条思路想,孩子本就是结合父母双方血脉,可以肖母,当然也可以似父,这不能成为判断的凭证依据。
圣上做事严谨,可说滴水不漏,戚进还活着只是个巧合罢了,那么能证实这件事的人还有哪些?接生的稳婆,诊治的太医,侍候的女使,内外把守的侍卫……
陆长宁?
陆长宁自小服侍圣上,无时无刻不跟在身边,想来他也知晓这件事的吧?
可他是圣上心腹,如何撬开他的嘴?
他既知晓这件事还能好端端活着,位列大总管一职,可见圣上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倚重。再者,这人老奸巨猾,八面玲珑,还不及接近他探听消息便会被他看出目的,到时候反手告到圣上面前,岂不得不偿失?
此路行不通。
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