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我和你跳过舞,你不要我,只要最强壮的男人,几年前你带着一群兵来了村里——”
韩七恍然想起,让卫兵退下,“你是嗢末人?怎么会到这里?”
女人抹去眼泪,狼狈又不甘,“村子太穷了,我跟了路过的商队,嫁过三个男人,到这里以为能安稳,一下子什么都没了。”
河西许多地方荒凉而穷困,生存极为不易,人如随风的种子飞散,此类际遇司空见惯,韩七只能默然。
女人没有沉溺于凄楚的泣诉,目光灼灼的道,“我明白,你是来杀蕃兵的对不对?他们杀了我男人,我知道蕃军在哪!”
韩七略略一怔,望向伍摧。
伍摧立时回道,“欺负她的是本地人,不是蕃兵,她可能吓傻了。”
女人抽了下鼻涕,怒道,“我才没傻!要是我男人还活着,那几个混蛋才不敢来!”
伍摧也怔了,纳闷道,“死掉的老头不是你男人?”
女人似哭又似笑,“那是我公爹,我男人壮得像头牛,前日为了寻跑丢的小马出去,回来就不行了,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我,南边的河谷藏了十万蕃兵!”
一旁的方毅脱口而出,“这怎么会?不可能有这么多!”
女人的悲伤变成了愤怒,凶悍道,“我男人是独山海最好的马倌!一眼就能看出马群的数量,绝不会错!”
韩七的目光沉下来,“你丈夫的尸体还在?”
女人重重的点头,“你们可以查验,只要能给他报仇!”
帐篷不远处掘出了一具男人的尸体,伍摧捂着鼻子验过,的确是蕃刀所伤,尸体上挖出的箭簇也是蕃军的形制。
女人恨声道,“蕃兵以为我男人断气,就没再理会,他昏迷到半夜才醒,被马儿载回来。我不敢对外人说,只道他是给野狼伤了,附近的几个恶徒就想来霸占马群和帐篷。”
韩七派出斥候往河谷一带察探,所有人都凝重起来。
回鹘大军本就有三十万之众,哪怕朔方与河西合兵,数量也有所不及。假如女人所言是真,等于蕃人与回鹘达成了同盟,派了十万兵马助袭,届时的凶险可想而知。
方毅蹙着眉宇,“我们远来不明也就罢了,朔方军为何没有消息,就算昼伏夜行,有回鹘人的掩护,他们也不该一无所察。”
将领私下议论纷纷,各副将和众多营长也传开了。
陆九郎当下就知道不妙,远远盯住韩七,她眉眼幽沉,如粹薄冰,凝望着坡下休息的士卒。
陆九郎忽然道,“石头,你怕不怕死。”
石头越发不解,“又不是头一回打仗,问这个做什么。”
韩七又问了女人几句,女人不断点头,随即一个队长领命,带着百余士兵跟着女人策马而走,消失在起伏的山野。
王柱看得好奇,“他们去哪了?”
陆九郎不理会王柱和石头,他反复琢磨,心思紊乱。
等了许久,斥候传回消息,蕃军在四十里外的河谷,确有十万之众,一旦这支军队在大战关头出现,足以倾覆整个战局。
将领之间气氛凝重,众士兵一无所知,还在扒饭。
石头忍不住悄声问,“九郎,你怎么不吃?上头叫大伙将水囊灌满,喂好马匹,你发什么呆。”
陆九郎哪有胃口吃饭,正当又烦又燥,突然有传令兵唤他去大帐。
帐中已经议毕,行出了多位主将,方毅看了陆九郎一眼,大步离去了。
韩七从案前起身,在架上取下陌刀,沉静的检视摩挲,她近年上阵均是用枪,许久不曾碰过这柄霸悍的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