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水放到第二天直接倒掉。 她并不避讳宁一卿,有时候遇上女人去公司,一样视若无睹地过去倒掉薄荷水,冲洗杯子,放回原位,一气呵成。 女人看得一清二楚,鲜活深刻,却依旧温柔耐心地每天准备薄荷水。 “你放着吧。” “现在不喝吗?” “嗯,不喝。”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机械性地发生一遍,不知是谁乐此不疲。 按照往常,这时候那种洁净、清冽的香气,就会静谧无声地离开,一夜互不打扰,形成默契。 然而,过了五分钟,宁一卿仍旧没有离去,指尖夹着剩下的一片薄荷叶,素白肌肤如玉生暖。 洛悬无视人的本领高强,貌似自在随意地拿着金属小锤,敲敲打打桌上的木头,凿出几个简单的榫卯结构,拼图似的玩、叮叮当当,自得其乐。 “我要睡觉了,请回吧,”她把玩手里的竹子,对宁一卿下逐客令。 墙角镜子里的洛悬苍白无血色,眼底的青影与宁一卿 如出一辙。某个时刻,像一种同样固执的证明。 “小悬,你今天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咳嗽起来,洛悬擦掉唇角的血,散漫地笑,“什么问题?” “你要去找谁,夏之晚,还是宋莺时?” 竹片落于桌上,发出沉郁清脆的响声,洛悬金绿双瞳里,满是冷冷戾气,她立刻回头,睨向金尊玉贵的女人。 宁一卿深邃的眸子,透着一点点迷惘底色,而洛悬从未见过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女人脸上。 “宁总,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是洛悬吗?”洛悬答非所问,口吻平静地说。 宁一卿抬起眼睫,回给洛愚以平静,“为什么?” “我三岁发病,妈妈请了高人道士来给我批命,用的就是竹子,”洛悬轻巧地抛搞竹片,再用修长指骨接住, "好像叫什么占风铎, 根据风来听命, 风吹落了院里的樱桃枝, 妈妈告诉我有风衔枝,是个好兆头,我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宁一卿看见洛悬眼里有光,苍色的面容有着少年气的无畏,一种缥缈不定、闪烁的美。 “之后呢?”宁一卿声音艰涩,她不信鬼神,更不相信什么命理之说,她会留住洛愚的命。 洛悬眼神朦胧,从这儿白窗户望出去,能看见路灯下绿得青翠的南天竹、绿玉树、白鹤芋,蓬勃繁盛,好似一年到头都罩在阳光里。 “一截樱桃花枝,光秃秃的,正应了我短折而死。” “不会的,医生能治好你。”宁一卿垂闺着眼眸,笃定着说。 “道士说我要小心过盈则亏、过满则溢、过犹不及。这个悬,取的是悬崖峭壁绝处逢生,”洛悬扬着头,语气天真稚气,"其实在我看来,是命悬一线罢了。" 所以,有时候她在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过得太好,所以这一生才连健康也不可以拥有。 上辈子花团锦簇,人生美满,这辈子如油锅走钢丝,悬而又悬。 一饮一琢,月圆月亏。 山那边的景色再美再好,她也飞不过。好遗憾啊,真的好遗憾。 “星星,”女人看着桌上的竹片,“你的小名,意思是星辰高悬吗?” 闻言,洛悬古怪地看着宁一卿,她曾经也以为星星永 远高悬璀璨,后来才发现不是的。 看星星的那个人走了,你只会难过地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