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心想这个名字真奇怪,却又不难听。他跟在阿宴身后,眼见对方扛着扁担一趟又一趟地艰难挑水,也不知在山路上摔了多少跤,原本十担就能挑满的水缸,阿宴足足挑了十六担才挑满。 当水缸灌满的时候,那两条腿已经摔得不能看了,裤子破了,膝盖也破了。 天边阴云密闭,每每有风吹过的时候,整片山林都在呼呼作响,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阿宴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回家,一个人坐在小溪边盯着里面的碎石发呆。他太瘦了,脸上没有什么肉,眼珠黑黑的,睫毛也是黑黑的,但面容清俊秀气,不像别的孩童一团稚嫩,已经能窥见几分长大后的成熟了。 细细的雨水一滴一滴落下来,很凉。 一双黑色的军靴不知何时出现在阿宴前方,然后缓缓蹲了下来,只可惜他们谁也看不见谁。伽因静静注视着面前这只可怜的虫崽,天边细雨纷纷,却只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小虫崽,” 伽因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阿宴听不见他的话,自然也没办法回答他。瘦小的孩童在雨水中努力蜷缩起身躯,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狗,但他仿佛宁愿淋雨也不愿意回到刚才那个村落里。 伽因见阿宴的身上都湿透了,一言不发脱掉自己的军装外套,然后撑在了孩童的头顶上方。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他觉得这样自己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阿宴太瘦小了,伽因必须半跪着和他说话。 “再不回去,你的雌父和雄父会担心的……” 他不知道阿宴是孤儿。 “雨很快就下大了,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伽因莫名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注视着阿宴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心想自己以后万一和雄主有了虫崽,也像这么漂亮就好了。 可惜他是银发红眸,雄主是蓝发蓝眸,他们将来应该生不出黑发黑眸的虫崽。 伽因思及此处,缓缓垂眸看向阿宴受伤的右腿,却见对方的膝盖处有些扭曲变形,应该就是导致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原因。 先天残疾,很难治疗。 伽因似乎想伸手触碰,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只听远方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呼喊声,原来是之前坐在村口吃核桃的那名老者寻了过来。 阴雨天气,山路泥泞难行,那名老者却健步如飞,几个纵跃就从山坡跃下了溪边。他踩着碎石滩一路来到溪边,伸手一抓,直接把阿宴从地上抓了起来。 伽因有些担心老者责罚阿宴,紧张伸手阻拦,却扑了个空。 太爷爷攥住阿宴的胳膊,目光上下一扫,发现了他身上的泥巴和伤痕,在雨中皱眉问道:“下雨了,怎么不回家?” 阿宴低着头,垂着眸,神情冷漠而又倔强:“我没有家。” 太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胡说,谁说你没有家,佛阆村就是你的家!” 阿宴不吵也不闹,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冲淡了伤口的血迹,冷冷重复道:“他们都知道,我是你捡来的,是孤儿。” 太爷爷却道:“既然你已经被我捡回来了,那就不是孤儿了,叶落归根,以后佛阆村就是你的根!” 他眼见雨势渐大,终于不再和阿宴废话,直接拽着他的手往村子里走去。 伽因不放心地想要跟上,但天边的雨却越下越大,四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雨雾,在途经村口的一处残旧石碑时,他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再也无法迈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