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瑟自床上弹坐而起,久久凝望墙上的挂钟,然而他并不是在看时间,而是在回想之前的噩梦。
梦境中,冰冷的刀尖直刺他的心脏,淋漓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锋刃,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模糊的视野中,有人握着刀柄扒开他撕裂的伤口,然后将一颗泛着暗红光泽的石头硬塞进他的胸膛。剧烈的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而他连一声尖叫都喊不出来。
卡洛瑟从来就不惧怕伤痛,可这种痛已经远超他的承受范围,心脏像是被最坚硬的尖锤反复碾砸,每一次跳动等来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死的降临。可他生也不得死也不能,只能用这副无用的躯壳挣扎,直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渐渐退散。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卡洛瑟记不清楚了,十岁之前的记忆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身体里真的有块石头。
卡洛瑟扯开睡袍,看向自己的心口,那地方有道丑陋的疤,分明是被尖刀利刃划开过的痕迹。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除了在日复一日的噩梦中寻找答案,他什么都做不了。
拉沃兹瑞说,他身体里的石头叫做血影石,血影石是一种共生活石,仅认人类做宿主。一旦被血影石缠上,那就等同于半条腿迈进了棺材,因为血影石会吸噬宿主的血液,在吸噬的过程中,它会让宿主体验世界上最极致的痛苦,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被反复折磨的痛苦。大多数人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而选择自我了结。
对于卡洛瑟而言,血影石除了带给他痛苦,更多的是性情大变。他一向冷静克制,但不知从何时开始,暴躁占据了情绪的大部分,对于一个首领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每次发病之后都是同一场噩梦,噩梦之后便是筋疲力尽,卡洛瑟几乎耗光了所有力气才得以挣脱,此刻他扶着滚烫的额头只觉得心烦意乱。
在拉沃兹瑞制出特效药水之后,发病的间隔显然拉长了,但大多数时候,痛苦却并没有减弱,他仍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
可笑的是,在外人看来,他无所不能。
今天,太阳照常升起,他还得努力活着,继续成为别人眼中的“无所不能”。
卡洛瑟起身穿戴好衣物,在披上外套之时忽然想起前一天的事。
前一天,薇诺娜嚷嚷着要离婚,他想都没想便回绝了。离婚是早晚的事,但绝不是现在,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冲动毁了别人的一生,哪怕对方是哈伦蒙家的人。
分开之前,卡洛瑟固执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薇诺娜的身上,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并没有任何原因。大家对薇诺娜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淡,但这并不该成为排挤她的借口,或许是他的放任给了他们错误的暗示,至少这种事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
后来回到卧厅时,外套已经挂在门把手上,回忆至此,卡洛瑟鬼使神差地拿起外套闻了闻,令人心安的淡淡香气又回来了,和之前在披风上闻到的一模一样,他开始相信那真的不是幻觉。
他不排斥这样的香气,因为每次闻到后都能立即抚平心底的烦躁,而此时此刻,亦能将噩梦带来的后续痛楚一扫而空。
这很神奇,神奇到卡洛瑟想立刻知道原由。
午后的阳光微暖,随风摇曳的绿荫下满是草木清香,默克里特正躲在树后,事实上,他已经偷偷观察萝希尔很久了。
不过萝希尔现在很忙,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默克里特却很有耐心,他摘下好几片树叶放在手里反复折叠玩耍,很快就叠出了一只绿色的飞鸟。他把飞鸟扔了出去,但并没有飞出多远就坠落了,嫩绿的树叶又各自散落,最后被一阵风吹乱。
“默克里特?”萝希尔终于发现了他,“你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