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首将目光落在孟沉霜身上,薄唇合拢,唇角显出些许锋利。 原本低头采药的莫惊春也停下了手中的事,他面对着谢邙和孟沉霜之间的空气,神色怡然,完全没感觉到两人间隐约涌动的暗流。 谢邙还在看他。 孟沉霜低着头,在神识中回答:[李某一介散修,资质低微,自然不入无涯仙尊之耳。] 谢邙注视着花丛中面容平平无奇、声音也平平无奇的散修,沉默许久,久到一滴冷汗沿着孟沉霜的额头流下,一路滑落隐没入花丛中。 [李道友不必妄自菲薄。] 他再开口时,孟沉霜提着的心总算能松弛几分。 谢邙似乎停止了对这个陌生散修的审视和猜疑,竟还在下一句淡薄而礼貌地问:[李道友受伤了?] 刚才的一通打斗又撕裂了孟沉霜身上的伤口,还有几只起尸抓烂了他后背的衣服,鲜血安静地浸出,转眼之间,孟沉霜又被谢邙拉入心惊胆战的问答里。 [我……] 还不等他思考出滴水不漏的答案,谢邙就仿佛好心一般,帮这位陌生的李道友开启话头:[刚刚路过山下归柳镇,见镇外有与怨魂煞起尸搏斗的痕迹,不知可是李道友所为?] 莫惊春说:[朝莱刚才也正要下去查看,但李前辈中了毒,经脉滞涩,一切可还平安?] 被两人一有意一天真地一起追问,孟沉霜不得不硬着头皮顺势回答道:[是我……李某不才,靠着微薄符箓之术勉强逃命。] 对着这张脸,谢邙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却又还在问山下怨魂煞之事,看来谢邙可能真的只是在追查尸骨过程中偶然路过归柳镇,浮萍剑气吸引了他的注意,但剑气消散地太快,谢邙无法具体定位。 [这就好,]莫惊春说,[李前辈中了毒,若是强行运转灵力,恐怕毒入经脉更快。] [我下次一定注意。]孟沉霜在现实世界活了二十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听医生的话。 谢邙又看了孟沉霜几眼,似在打量这个形容狼狈的散修,他因伤低垂着眉眼,面色苍白,一副不愿与人交流的样子。 谢邙不再多问,转而对莫惊春说:[剑阁有要务,请孟阁主回去主持大局,这几日,由我看顾你的安全。] 莫惊春顿了一下,随后向谢邙行礼:[多谢仙尊。] 莫惊春还要接着采药,孟沉霜不想再待在这令他毛骨悚然、仿佛时时可能被扒去一层皮的氛围里,便和莫惊春约定早上见面时间后,暂时拜别。 谢邙沉默不语,未曾阻拦。 孟沉霜下了山,他一抱臂,感觉怀里空荡荡的,想起浮萍剑被他埋进地里,不在手中。 但至少这样,不会轻易被谢邙发现。 他一路走一路回想刚才的情景,谢邙和孟朝莱的关系看上去似好非好,偶尔有些剑拔弩张的火星子气,但孟朝莱敢放心谢邙照顾莫惊春,想必双方还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甚至连相敬如宾都不足以形容,似乎是还抱有几分信任在。 啧。 孟沉霜有些想不通。 他觉得谢邙和孟朝莱现在看上去像是孤寡单亲老爹,和因为另一位父亲去世而叛逆的儿子,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冷言冷语,都说服不了彼此,却偏又脱不开关系。 他努力为现在的状况寻找解释,比如说虽有先师身死隔阂于谢邙与孟朝莱之间,但诛仙台上那一剑,毕竟是孟沉霜自己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