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该庆幸,没朝她扔砖头。
陆嘉葭认得喊她“杀人犯”的小女孩,那是安歌的堂妹安雅。
自己大概是她眼中《小红帽》的狼外婆、《睡美人》的黑女巫吧。
总之,是恶毒的角色。
陆嘉葭没兴趣配合孩子们玩“打坏蛋”的游戏,她不想当坏蛋,于是沉默地推着行李箱离开。
夕阳昏聩的光晕模模糊糊地照在人身上,街道旁的烟囱里冒出袅袅轻烟,飘飘荡荡上升,浸染着原本澄澈干净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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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日子宁静又祥和,陆嘉葭每天除了写寒假作业,照看小嘉禾以外,就是帮妈妈做几顿饭,打扫下卫生。
因为她做饭实在谈不上好吃,妈妈还有些嫌弃,要不是太忙,都不让她进厨房。
年底,禾葭所在果园的会计工作量骤然增加,别的事情也需要搭把手,这几天下班都很晚。
小嘉禾睡着了,陆嘉葭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抽屉,拿出以前的漫画夹子,底下漏出另一本旧书——《唐诗三百首》。
她看了几眼封面,右手颤抖地把书取出来。
这本书翻开后,每页两首诗。
隔几页就会出现一个憨态可掬的手绘小老虎,有舔爪的、睡懒觉的、扑蝴蝶的、打哈欠的、玩皮球的……
上百只小老虎,没有一个重复的。
陆嘉葭属虎,小时候她每背过一页两首诗,爸爸就会在上面画一只小老虎做记号。
她翻了一会儿,指尖停住。
这页,有一只趴在欢乐谷的围墙上、探头探脑的小老虎。
它太可爱啦,可爱到陆嘉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庚寅虎年,腊月初七。
(公历:2011年1月10日)
陆以诚是在这一天上午走的。
那时,陆嘉葭还在念初一,正满怀期待地等着几天后的寒假,爸爸答应带她去清河区新开的一家欢乐谷玩。
上午的大课间,她在用美工刀裁A4纸,打算做一个信封,留着装欢乐谷游玩的照片。
爱,是人世间最强大的磁场。
亲人之间,也许真的有心灵感应。
明明只是捏着固体胶在白纸上划线,她的手指却突然像被针扎一样抽搐了一下。
心脏在同一时间莫名刺痛,从胸口处蔓延开巨大的恐慌,陆嘉葭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鼻腔有些酸涩。
后面的两节课,她开始坐立不安,一会儿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会儿猜测是不是弟弟又发烧了,小家伙前天玩雪冻感冒了,身体还没好利索……
第四节课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在门口喊她出去,表情复杂。
那一刻,陆嘉葭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潜意识里的绝望,在生根发芽。
班主任只说了一句“陆嘉葭,你爸出事了,收拾下书包回家吧”,然后就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当场说出某个残忍的事实。
“好。”
陆嘉葭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同手同脚地回到座位收拾东西。
数学老师的讲课声似乎停了,同桌安歌好像和她说了句什么,周围的同学都奇怪地看着她。
陆嘉葭却好像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五官感知在慢慢衰弱,只会机械地操作大脑仅剩的一道指令——收拾书包,回家。
她不傻。
班主任眼中的同情太明显。
他在可怜陆嘉葭。
她打断老师的话,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卑微的希望。
坐在学校安排送她回家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