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什么?”吴惑站在人行道的中央,斑马线被许多匆忙的行人踏过,散着浓重劣质香水的长发甩疼了吴惑的脸,回头时她竟然还在红绿灯下孤零零的站着。
难看的微笑挂在郁欢的脸上,缓缓合上手中的书页,在红绿灯最后几秒的时间里,两个人向对岸奔去,黄灯变红,暮色里霓虹灯光闪烁,深远处看不见星星和月亮,只有隔几米的街灯,耳边响着城市里最普遍的噪音,汽车的鸣笛,路怒者的谩骂,毫无美感可言。
一条四车道将这世界一分为二,郁欢住在一栋八十年代的的老房子里,这里是还没有拆迁的城中村,严格来说连小区都算不上,更不要说什么物业监控安保设施,没有单元门,因此四处都是牛皮癣一样的广告,不知道是谁家晾晒的袜子,大脚趾顶破了一个洞,正以别致的造型躺在下水道盖子上。
一道之隔,路对岸小区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有 365 天不灭的华灯,穿着得体的保安,连物业办公室里的打工仔也必须西装革履,吴惑的母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家,他的父亲是国企小领导。
他们每次都要在这条路开始地方话别,郁欢转入嘈杂的小巷,几个家庭妇女扇着蒲扇坐在石墩子上,撸起袖子和裤腿,劣质化纤因为汗水粘在背上,楼上的媳妇跟人跑了,楼下盗窃电动车被抓进了派出所,对门偷了她们晾晒的咸鱼,这都是常见的谈资。
每当郁欢路过这一群人,都会热切的跟他们打招呼,并换得一句,“欢欢回来啦!”油煎咸鱼的腥臭味弥散在楼道之中,楼与楼之间又是垃圾堆的腐臭,特别是夏天,以至于每次吴惑来找她,都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吴惑转身进了空荡荡的高档小区,四周寂静无声,喷泉亮着刺眼的白光,抬头时,这一栋楼也不过三三两两的窗口发着昏暗的黄色,透过擦得雪亮的落地玻璃,能偷窥见每家每户的装修风格,显然欧式更受欢迎。
吴惑熟练掏出书包一侧口袋最底处的电子门牌,熟练的按下门锁密码,熟练地打开门廊射灯的开关,一只黑色的大狗向他扑来,吴惑卸下书包,冲力让他退了几步靠在门上,精致的门把手撞疼了他的腰。
那狗伸着长舌头,尾巴左右摇晃,口水滴在实木地板上,被射灯照着亮晶晶的。
桌上没有饭菜,这屋子除了他跟狗,一个人也没有。
吴惑翻了翻冰箱,面包、牛奶、火腿肠、果酱、汽水,这些其实根本也不需要放进冰箱,除了面包,剩下的可能半年也不会过期,房子里除了灰尘也没什么不干净的。
餐桌上,面包里的葡萄干被一颗颗挑了出来,放在一张餐巾纸上,那只黑狗在餐桌下‘噗嗤噗嗤’狂风席卷一般,狗食盆被舔得能折射出银色的光,一张近乎满分的卷子平铺在面前,吴惑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不经意连包装纸一并咽了下去。
此时郁欢应该正跟她的奶奶享用一顿‘丰盛’晚餐,比如辣椒炒豆腐,再比如青椒炒土豆丝,或者煎小鱼,就这样想着,吴惑咽下下一口干硬得掉渣的面包,它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一口冰凉的牛奶又差点呛着。
这牛奶有点咸苦,吴惑在一群小字之中寻找它的生产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