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之后传来一声：“喂。”
“妈，我发烧了，39.8，打吊针的时候过敏，医生让家长来一下。”郁欢声音虚弱，可能是紧张，她害怕在最为虚弱的时候被拒绝。
“我上班呢，没时间。”电话那头非常冷静，没有表达一丝一毫的担心，语气中甚至还有些厌烦。
“可是你单位到这个诊所走路也只需要十多分钟，你可以骑自行车，看一眼……”声音逐渐颤抖，指甲在手背上抠出三个规整的月牙，最终嵌进皮肉，弯月形的血痕丝毫没有让她感受到痛，如果再大力一些呢？
“你这不好好的么，还能打电话，赶紧打完吊瓶回学校，有事儿晚上再说吧！”电话的那头极不情愿。
“忙忙忙，你给我一分钱了吗？”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如此暴躁，算来这是几年她妈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郁欢有那么一刻甚至在忏悔，为什么要如此无礼的对待自己的妈妈呢？几声“嘟嘟……”电话被挂断，毫不留情。
郁欢露出惨白的苦笑，“我妈说她有点忙，来不了。”转过身子，她望向狭小的窗口，望向那片油绿绿的菜地和花坛，根储存充足的养分，茎运输养分，最后结出珍贵的果实，可她是一颗烂掉没人要的果实，自己的身上也似乎多了一股腐臭，枕巾湿漉漉的，她不必在乎因为吸鼻涕而被人发现是在哭泣。
身上的红疹渐渐消退，吴惑和老医生也松了一口气，郁欢的手背经过再几次的□□，已经乌青发紫，“我过敏并不严重，如果是呼吸急促可能真的就一命呜呼了，意料之外的命大。”这命大实在是令人遗憾，她如此想。
假说上初中时，郁欢的心中满溢着无尽的恨意，那种恨是对外的，是完全青春的莽，是不需要刻意的表达就掩盖不住的，兴许可以随心所欲的发泄不满。
如今，她仍旧有恨，却是对内的，是世事懵懂半知半解，是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都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别人，郁欢需要在每一个跟她接触的人表示不大开心时，为自己并没有犯下的错道歉，她会对任何人感到愧疚，哪怕只是一皱眉而已。
“如果给你一次时间穿梭的机会，你会去哪个时间点？会做什么？”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儿，郁欢将仅剩的半瓶药水滴速调到最快，她实在是待不下去。
且是等着吴惑摇了摇头，直截了当说了句：“不可能，再有十年也造不出来那样的机器。”他一贯如此，像是思想里没有杂念一般，可以认准一件事就一直向着目标前进，多数人都认为他很没趣，除了郁欢。
“如果是我，回到我出生那年，把自己掐死，哈哈哈。”郁欢调笑着，她总认为这种将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的话很好笑，她的自黑永远没有尽头。
吴惑顿时黑了脸，“呵。”一声冷哼之后，极不屑的说了句：“别做梦了。”
男孩子和女孩子会有什么不同呢？吴惑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可以屏蔽掉感官让自己坚强再坚强，继续走下去，而郁欢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可以让经年堆砌起来的坚强崩塌，又或许那一个理由也是数年的累计，在她心里生根发芽，但她确实觉得自己随着年岁的增加而愈发脆弱。
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但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