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克的脸上零星散落几根碎发,用手准确摸到了那条疤,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熟悉又有说不出的陌生感。
即使如此那还是一张十分帅气的脸,尤其是生着一双双眼皮的眼睛,炯炯有神,还有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胡乱在水中洗了两下,夏克头上盖着一条白毛巾从厕所走了出来,跳着陷进沙发里,双臂环抱在前胸,像是躺在棺材里一般的姿势,把毛巾盖在自己脸上,外人看来着实有些骇人。
他想起后脑上那条疤到底怎么来的,那时候他还很小,小到没有能力保护任何人,那禽兽喝多了,拎着个酒瓶子摇摇晃晃进了家门……
满屋子都是女人哭喊的声音,揪着她头发的正是自己的丈夫,男人不停怒骂着些什么,只是酒精已经让他没有一个字能够吐清楚了,自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开始,男人就变成了这样。
夏克无数次劝过自己的妈妈,走吧,离婚吧……
他妈妈说:“你爸爸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哭着,可是每次还是循环往复,等到的不过一身淤青和绝望,那又如何呢?她说:“我还有孩子,孩子怎么办?”后来从拳脚到棍棒。
夏克看着他爸爸拽着妈妈的头发从客厅拖到了卧室,女人不停的挣扎,试图抱住桌腿,就像拼命不被吸入深渊里,他哭着抱住妈妈的腿,乞求道:“爸,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开妈妈,不要打妈妈。”
“小畜生!”男人狠狠一脚踢在夏克的肚子上,他没有逃跑,顺势抱住男人的腿,“爸!妈妈真的没钱了,我求求你。”夏克像是一只小小的苍蝇,只等待苍蝇拍的落下,在他看来那便是奔向了死亡,那男人是在高大的可怕,是以他之力无法撼动的存在。
一声清脆,啤酒瓶子碎了,夏克的后脑勺也跟着开了花,血一股股地向外流,只觉得浑身发凉,仍僵硬地抱着男人的腿,当时很多事已经不知道了,只是下意识没有放手,而男人呢?嫌弃的想要甩开他。
妈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男人推了个趔趄,“夏克!”她抱着自己的儿子,向外面跑去,那个怀抱里是如此的颠簸,又是如此的安心,那时夏克一动不动的望着妈妈的脸,头皮缺了一块头发,造型凌乱,满脸青紫的女人,失去意识之前那是最后的影像。
“妈妈,走。”医院里,夏克仍没有完全清醒,他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
床边的女人已是满脸疲惫,旁日里最在乎形象的女人,如今成了整个病房里最狼狈的存在,颤抖着手捋了捋头发,把缺失的那块遮住,可如何遮得住呢?隔壁床位的大姐递给她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她一边吃着,只觉得鼻酸,慌张低下头,默默啃着,拿着苹果的手仍在发抖,这苹果是咸苦的。
夜里,一遍一遍的游荡在医院的走廊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如何挣脱魔爪吗?夏克的姥姥姥爷早就过世,她没有依靠,没有独自活在这社会里的勇气。
夏克躺在沙发上,无数个夜里,他像是无主的灵魂,站在那座桥上经历无尽的轮回,迷惘着、沉沦着,噩梦夜夜如期而至,纠缠着不肯放开,他一遍又一遍抚摸那些伤痕,只有它们才会告诉夏克,都过去了,想着想着,呼吸渐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