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上的神仙,自号浮黎真人。
浮黎与她相识许久,自她随锦辰入了山后便几乎看着她长大,长清当初为怀上身孕,到处找寻麒麟草,还是得他相助,方在昆仑山中寻到此物。
她知道浮黎一向了解自己的境况,此番过来,大约也是为探望她,却不想她虽怀上了孩子,却已经被夫君抛弃。
站在屋前,浮黎那张素来和气慈祥的脸上果然带着几分了然之色,他摇着头走过来,看到了桌上的休书,亦看到了那碗汤药,暗叹一声。
“只是被一个凡人所弃,难道就要忘了这所有的红尘中事?”他略带不解地看着长清,“你下凡数年,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去哪里了?他休了你,你就不会打上门去,大不了逼他承认你是他拜过天地的正妻,如何这般不长进!”
话语之中,很有一番说不出的痛心疾首。
长清低着脑袋,脸庞发白,唯独修长的睫毛轻轻闪动了一下。浮黎坐在她旁边,叩了叩桌子,“你元神整日在山中游荡,附近的土地都快吓破了胆,还以为哪方的仙人魂无处归,若不是一个相熟的土地猜出你身份过来找我,我恐怕都不知道你是嫁了雾月山的三太子。”
他叹着气说,“我知道你眼光向来不错,没想到来到凡间嫁人,却嫁了个冒牌的凡人。”
浮黎训着她,这时却又不免感叹起来,“若是锦辰知道了,不知心里会怎样想。”
长清离了浮黎山十数年,对旁人却从未提过锦辰一言半句,如今乍然从浮黎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心中没有丝毫恨与怨,只觉得她的这个师父离自己很遥远,遥远到想来就像前尘旧事。
从被贬下凡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锦辰的徒弟,就算她所托非人被人辜负,又何劳锦辰去帮她讨回公道呢。
见长清抬眼望向自己,浮黎自然看出她的担忧,“放心,他素日忙得连我也见不到一面,不会知道你嫁了人还怀了孩子。”
长清低下头去,却又听一句自言自语的嘀咕,“你的孩子往后不知该叫他什么,锦辰的弟子中你怕是唯一一个成了亲的——”
整个天界都有耳闻,浮黎山的那位真人向来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领,若非被抛弃的不是他师弟所收的徒儿,只怕他已经饶有兴致地和人八卦了起来。
长清毫无心情回他,只看着桌上那碗还未冷掉的汤药,从雾月山到此处隔了千里,这碗汤送来得可谓十分及时,长清闻着苦涩的药味,甚至毫不怀疑这是叶岚亲手煮的汤。
他向来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信中将诸事交代得清清楚楚,不让她留有疑问,信后又送来了汤药,不给她犹豫之机。
在叶岚眼里,这个孩子本就是意外得来。他既然知长清有仙骨在身,便明白孕育这个孩子并不容易,其实她也疑惑,在一起这些年里,叶岚仿佛对她的异常没有一句埋怨,那时她以为他是心疼她,是以并不期盼。现在想来,恐怕是他断定她不会怀上他的孩子。
多日前她寻得昆仑山麒麟草,劳心废力将草药带回家。
叶岚当时瞧见她放香囊,只面上徐徐带笑,道她不知从哪里寻来这等馥郁幽香之物,以他的见识,竟还未在医书之上见过。
长清虽也想如实相告这是何物,然而话到嘴边,到底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说她也不认得,是从山上捡回来的。
可笑雾月山的三太子如何会不识麒麟草,只是从头至尾,他都在她面前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凡人。
长清心头如黄连苦涩,不觉拿起那碗药汤,缓缓送到唇边。
浮黎望着她,眼中的深意藏在眸里,他未曾阻拦长清,亦仿佛知晓她的选择,端着那碗汤药,她的双手果然慢慢僵住。
十二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