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风中,萧倦咳嗽起来,竟咳出了血来。 张束叫来太医,萧倦并未讳疾忌医。怯玉伮没能活够的那一份,他得帮着活下去。 萧倦面色苍白地靠在榻靠上,张束落着泪,萧倦道:“没什么好哭的。张束,朕好像突然明白了。” 张束哭,并不是因为帝王的威严。或许泪水里有几分,是为了他一直伺候的萧倦而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偏偏过去萧倦不明白。 皇权的习惯将他浸染,他背离冷漠的本能喜欢上一个人。渐渐学着养成新的习惯来爱人时,爱人却永远地离去了。 萧倦赐了许多珍宝安慰小产的丽妃,放任皇后给哥儿们灌输异类的思想,让谢知池回到了朝堂,手里的权力开始下放给太子。 萧倦期待着死亡的来临。 对于皇座与权力,萧倦并没有多么喜爱。他只是天然地认为,那是他的东西,任何人不得染指。他生下来便拥有太多太多,这个世间仿佛只是他脚下的尘泥。过度的餍足带来倦怠与傲慢,脚下的蚂蚁想爬到他的身上,只能得到死亡的结果。 然而有那么小小一只,与别的蚂蚁不同。萧倦甘愿伸出手掌,让蚂蚁爬上来。蚂蚁不喜欢这里,他也可以带着蚂蚁去看看别处的风景。 小小的人爬到巨人的肩膀上,扯着巨人的耳朵说不行不行,去别的地方可以,但不能踩到脚下的蚁群。 “你踩了他们,我也会死的。这就是因果报应。” “我从他们中走来,我想跟你离开,大大的巨人,请从皇座上走下来,跨过蚁群,跨过江山,我们去山河之外。” 巨人说好。他离开皇座,走了下来。 越走越小,越走越小,到最后巨人不再是巨人了,竟跟蚂蚁一般大小。 他肩头的小小的人在他越变越小的时候,跌落下来死去了。 蚂蚁巨人抱着小小人的尸体,继续往前走。往前走。 直到蚁群将他们淹没。 萧倦在堆雪人,他让伺候怯玉伮的小太监们,每天说怯玉伮过去的事。怯玉伮小小一个的时候,长成少年的时候,生病的时候,高兴的时候…… 林笑却死了,萧倦才开始学着了解他。 而不是将自以为的好的一切堆在他身上。 蚂蚁虽然小,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不是将金山银山堆满,就能叫他开怀。 有小太监私下偷偷说:陛下真是跟世子越来越像了。 萧倦吃林笑却喜欢吃的膳食, 看林笑却喜欢看的话本,堆林笑却喜欢堆的雪人……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并不是想成为他,萧倦只是想靠近林笑却,再靠近一些……不能够相拥…… 那一日,萧倦亲手给林笑却穿好龙袍,整理好头发,送进了棺椁。 棺材盖好。他明白,怯玉伮睡着了。 这一次,不会再醒来。 长命锁、抓周物、寿经、玉兰簪……他们红绳缠绕的头发,尽皆成了陪葬品。 萧倦睡在永安宫里,不知道今天怯玉伮会不会入梦。 梦境里,他们走在这大地上,萧倦把心腔掏空了让怯玉伮住进去。 他走得稳稳当当,心腔足够大,怯玉伮不会跌下他巨人的身躯。 梦境里没有蚁群,他只是带着怯玉伮一直往前走去。 金光红影,怯玉伮说朝阳升起来了。 怯玉伮望向朝阳,而他低下头,望朝阳下怯玉伮红润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