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人耳适应了聒噪,蝉鸣渐渐微弱,转而变得规律柔和。
江流歪过脑袋靠在傅红雪的肩上,他僵了僵,听得她呼吸缓慢绵长,是睡着了。
“唉…”他轻吁出一口气,微微测过脸将她打量。
睡着的江流,真像一只毛绒动物。
傅红雪收回目光,将脑袋靠上墙壁,他的视线越过爬山虎遍布的院墙,穿过顺大树而上的藤条,定定凝望那轮圆月,那轮不论地上尸山血海哀嚎遍野,也仍然明亮皎洁的圆月。
有月亮,有一颗放心枕着他的脑袋。
如果能够就这样生活下去,那这四面有墙封路的宅院,似乎也能是一个小小的天地。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叶开那样,完全安定不下来的浪子,相反他的灵魂深处向往着最简朴的生活,那是他童年就开始缺失的东西。
他曾经幻想过在杀光了所有仇人之后和母亲隐居的日子,到时他已杀了所有该杀的人,母亲该喜欢他了吧,他这样幻想。
现在想来,那时的他可真傻。
是江流让他体会了何为“喜欢”,“喜欢”就像夏天穿黑衣服,有叫人难以忽视的热度。
江流不知何时醒了,直起腰杆,擦擦嘴边哈喇,“我们真是当穷鬼当惯了,有大屋子大床不睡,就是要幕天席地坐在地上打盹。”
傅红雪正要说话,二人不约而同听见一声细微的脆响。
“有人。”“有人。”
江流竖起耳朵仔细辨认:“是活人,但不是我师兄,这人不会轻功。”
他们纵身一跃来在屋檐,猫腰走了一程果真看见有个身穿甲胄的人站在府门外。
那人自以为无人发现地走进来,观察了一圈暗暗捏拳,正欲折返,扭脸和从房檐上倒挂金钩的江流正好撞上,被她一个手刀劈晕。
一刻钟后,那人悠悠转醒。
“你们!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他见自己被绑在廊柱上,还不是两手朝后的反绑,而是抱着柱子的正绑,姿势屈辱,活像烤猪。
“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两个强盗土匪!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远处一男一女负手而立,在月光下辨不清面容,只觉那男的白得像纸,浑身牵扯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而那女的脚步轻佻朝自己蹦跳着靠近,和那地府小鬼无二。
这是索命来了啊!
那女子倏地靠近:“说!你是什么人?这城里空空荡荡,你为什么穿着盔甲在我们门口鬼鬼祟祟?”
“我先问的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京城!我是京城的禁卫军,自然穿着盔甲守卫百姓平安!你们才是鬼鬼祟祟!”
江流听罢眨眨眼,后退几步看向身侧的傅红雪,他果然皱起眉毛,冷声问:“这里空无一人,你守卫谁?”
那禁卫军用脑袋顶着柱子,扶稳了头盔,很是认真道:“百姓都转移进皇城了,只有持通关令的百姓才能进出,你们这些江湖人趁早离开吧,别想打皇城里的主意!”
江流挑眉:“通关令?还挺有组织有纪律的嘛。”
这人穿着盔甲,本以为他只是捡来穿着自保,现在想想,他可能真的来自一支军队。
傅红雪问:“通关令是什么?怎样才能得到?”
禁卫军哼了声答:“只有京城幸存的百姓才能得到神侯府下发的通关令!没有通关令者,一概不允进城!”
江流嚯了声,道:“没有京城户籍还不让进。”
禁卫军道:“那当然了!起初我们也接收外乡人,可是你们这些外乡人狡猾得很!为了进城避难,什么谎都敢撒!害得我们皇城爆发三次瘟疫,死伤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