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头一回在他脸上看到微怒的神情,姜之只觉爽快。
她就是故意激怒他的。
“没闹。”姜之问,“倒是你们,明知戒律堂不得搜查藏书阁扰阁主清静,还派了乌压压这么多人,到底谁在闹事?”
宗内皆知,戒律堂长老对守阁长老颇是忌惮,藏书阁的规矩高于戒规,要想搜查藏书阁必须经过守阁长老的同意。
戒律堂弟子只觉脊背嗖嗖发凉,他们缩了缩身子又挺直了腰杆,视线已经瞄准大门。
“我们只是担心你,想尽快找到你。没别的意思。”洛砚礼举手一挥,戒律弟子见状,脚步又轻又快的往大门冲去。
在场就只剩下姜之、洛砚礼,以及不说话的白少屿。
“说话可真好听。”听得只觉恶心。
洛砚礼听得出来是在讽刺,因神梦珠一事,他心里存着丝对姜之的愧疚,便不与她计较。
他道:“姜之,你和云稚都是我的师妹,我不希望你们针锋相对,你给云稚机会,你和她相处几日,她性格好,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好好相处。”
“她性格好,你的意思是我性格很差劲?”
“我不是这个意思。”洛砚礼顿了下,又道,“你们之间有些误会,你把她脸上的伤治好,把误会解开。”
绕来绕去,还是说到治脸的事上。
“你可能忘了,我修为尽失,没能力为你心爱的师妹医治。”姜之接着道,“也请你记住一点,云稚是你们的师妹,我没有师妹。”
“她都叫你师姐了。”
“那她叫我爹我就是她爹吗?”
她的声音不小,在寂静的藏书阁荡起一阵回声,洛砚礼脸色不太好看,他抿唇,似乎忘记该怎么说话了。
倒是一直沉默的白少屿被激怒:“姜之,你发什么疯。”
“自个儿没理说不过就说发疯。”姜之话锋一转,“还有,云稚一事不必找我。你们口中害人的毒丹只是副产物,剂量不大药效不强,云稚的脸就算没有医修来治,四月内脓包溃散疤痕褪去也能自然而好。”
她收起桌上已整理好的书籍,转身要走。
“不,稚稚等不了,告诉我们丹方。”白少屿捏了捏拳头,上前一步拦下。
“怎么,非要立马治好不可吗?我自归墟毁容归来,可没一个医修为我治疗。”姜之看了他一眼,绕开走过,道,“我戴着面纱过了三月,毁容又不致命,怎么,她就活不过一天了?”
少年的手臂缓缓放下,他微微低下点头,刘海垂落,眼上覆了层阴影。
“姜之,我知道你在赌气,气我多了个师妹。云稚只是我的师妹,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不要生气了好吗?”有道声音响起,是洛砚礼,他说,“算我求你,跟我回去。”
姜之不由吃了一惊,‘求’这个字,她还从未从洛砚礼口中听过。
她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就走。
只觉洛砚礼的求人,可真廉价。
姜之将整理好的书籍搬到一层偏殿,打开古朴雕花大门,被她打扫过的偏殿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灰尘四扬,地板光亮,一排排书架整齐。
她满意的欣赏劳动成果,仿佛在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视线扫到书架前一个突兀的摇椅,椅子晃了晃,上面坐着个人。
他穿一袭月色长袍,两条长胳膊搭在扶手上,慵懒随意,披头散发却不觉得邋遢,一本薄册子盖在脸上。
册子从脸颊滑过,他慢慢看了过来,睫毛极长,眼眸透亮,睁眼时有蝴蝶破茧而出的美感。
像熟睡初醒,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