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是我怎么给他打的电话,难不成他也是债权人?”虽觉得不可能,肖戚仍试图打开电脑求证:“不会吧,债权人里的自然人本来就不多,化成灰我都记得呀。”
许禧沉默,如果以她为坐标,胡杨林确实是感情旧事里的债权人。在她单方面提出分手时,胡杨林只要不比赛便来北京堵她,执拗地讨要个说法,活像个上门讨债的。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非得较真比喻的话,诉讼时效早也届满。
这事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肖戚见她不愿多聊,也没再深入八卦,只是默默把胡杨林存为了联系人。
总有一天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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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禧没来及苦恼太久,周末的烦恼被工作日的鸡飞狗跳完美替代,她像个陀螺似地在驻场大楼里上上下下,承受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任务。午休时间刚过,她便抢先叩开财务室大门。
预重整阶段的企业免不得人心惶惶。在尚不明朗的前景中,有人抱怨生不逢时,没有赶上最好的光景;有人热衷于四处打听消息,就连实习生许禧也被视为把握着有用信息的关键人物。
她前往财务室的最初目的仅仅是收集关联单位的经营债务数据,却被一杯热茶拦住去路,财务主管在电脑前捣鼓半天也找不到相关表格,但嘴却是一刻也没停下:
“小姑娘,你们要这些东西究竟是做啥子用?”
“我们单位是不是真的要关门了哟?你不知道,前几年改制的时候我们这些老员工都是可以的领钱走的,但我没走,那会儿觉得在单位稳定、退休福利好,但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了呢?每个月我都担心工资发不出来。”
“破产了公司就没了,是不是?那我的退休金还能发么?”
许禧不知道如何回答。在法院没有正式受理破产重整申请前,所有的工作内容及工作目的都属于保密状态,她的角色不被允许去谈论这类话题,只能一口闷了热茶,熟练地打着哈哈:“王主任您这边要不先找着,我们马上有个会议要开,一会儿再来找您。”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知道我们单位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什么都不说,我们也是只能瞎猜。”
“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上班,这幢楼也查封了,也不让我们进了。”
他一边说一边瞄着许禧,试图从她的表情里解读出信息。但无果,只要两人眼神一对上,许禧立刻回以无知的微笑。
王主任的年纪也足够打报告申请内退,如果没有近期的危机,他现在就是个来单位乐呵喝茶的老头,哪能哭哈哈地学着怎么用电脑。办公室原也有两个小年轻,在风声渐响时便果敢地另谋高就。其他部门拨来的临时救兵也忙得焦头烂额,这些与项目组的对接工作自然就落到他的头上。
听着王老频繁的叹气声,许禧很想告诉他,这件事情还没有他想得这么糟糕。所谓不破不立,他们正努力向破局的阶段前进。但她并不能这么说,否则等同于承认企业存在债务危机,这是在现阶段不被允许的事情。
“王主任,您踏踏实实上班,我的工作就是让咱们都平安退休。放心,我还得经常来找您。”她给王主任强灌了一颗漂浮的定心丸,不顾药效如何便匆匆离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迎面撞上隔壁组的Sofia。
Sofia显然也是掐点来要材料,看到许禧已从办公室出来,高跟鞋踩出了风火轮的速度。许禧善意地提醒道:“经营债数据么?王老师一时半会怕是找不到,你要不晚点再来?”
“我就在这等着吧,老大比较着急,我可不敢耽误他的事。”Sofia留着一头漂亮的法式大卷,说话时总喜欢撩拨她的头发。空气被顺势拨动,香水便溜进许禧的鼻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