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和无助伴随她进入了阵中。
浓雾宛若沼泽,顷刻间将她吞没。耳边余长溯和谷玄喊她的声音也伴随着沉入沼泽底而堙灭。
她跌坐在地,视野被冲不破的白色遮蔽,鼻尖萦绕浓烈的花香,脑中昏沉直欲睡去。
“不能睡!”分辨不出是谁在命令。
我……我不睡。
她疲惫地撑开双眼,忽见缥缈的雾气中浮出一棵古藤巨树。
头顶是肆意发散的蓝紫色,日光倾洒花香,清风裹挟鸟鸣,天地万物在此间缓缓变化,竟有些不似人间。
不远处的树下立着两个雾气凝聚而成的白色假人,耳边传来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这画我喜欢,归我了。”
“姑娘怎么称呼?”
“你不是会作画吗?等你画满百张古藤树,我便告诉你。”
这是……云意和柳笙的前世?
她已被拉入了还尘之术的阵法中。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姚突然清醒了许多,四肢的力气也恢复了些。
她慢慢从地上站起身,头顶的蓝紫色逐渐淡去,再一眨眼,便是盛夏独有的翠绿色。水流花落,春去夏来。
“小女有家训,姓名不可轻易交给外人,除非……除非郎君愿意娶我,我便告诉你。”
“柳某自小无父无母,被豆儿村的柳叔公抚养长大,叔公于我12岁那年因病离世,一生没享过什么清福。柳某在豆儿村只有叔公留下的一间十六尺草堂,还有、还有三只鸡,一只垂垂老矣的狸奴……”
“不愿娶便罢了。”
“愿意的,柳某的意思是,自然,是愿意的。”
这片浓雾仿佛活物一般,飘移聚散成各种场景和物件,给陆姚看得眼花缭乱。
她沉下眉梢,局促不已地两手抓着包袱袋子,不敢轻举妄动。
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乖乖立在原地,等待浓雾产生新的变化。
很快,她看见雾气聚合成一个草堂的形状,两人生活在里面,一人给一人描眉梳头,一人给一人做饭洗衣,同枕同食同笑同哭,与寻常夫妻并无二致。
陆姚看着看着,不自觉地脸上也带上了些笑意。
可惜这笑未能持续多久,她忽地心一悬。
柳某、画、古藤树……
感情云意的前世就是柳裕?
她想起下午在茶楼里听到关于柳裕生平的内容——
“这柳裕,擅画藤花与美人……”
“他死时,不过十九……”
“七百年前,时逢青鳞之疫四起,百日内殒命三万人,这柳裕便是三万之一……”
“你们若看过那十五幅美人图便知道了,都是同一个样貌……”
不好的预感才刚弥漫上心头,眼前的画风便紧跟着急剧变化。柳裕突然伏倒在地,不断地咳嗽,模样痛苦不堪。
这恐怕已是他感染瘟疫的时候了。
陆姚紧着眉头回身,看到柳笙正四处奔走,或挤在人头攒动的药铺中,或抱着画卷立在冷清的画铺中。
画面稳步走向既定的糟糕结局。
很快,柳笙停下脚步,她呆立原地片刻,转身化成一片狰狞扭曲的东西,袭向了人群。
雾气不断地聚散又合拢。
耳边再次传来男女的对话声,情绪里却只剩下哀怨与愤怒。
“我知你是妖,从初见你那日起就知道了。”
“柳郎……”
“你告诉我!这药到底是什么?”
“是魂魄,有这些魂魄你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