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又很快飘走。坑底重新变得明亮。俞也把刀从韩非脑袋顶上拔出来。韩非颈后的冷汗更多了。他觉得这是俞也要用他的脖子试刃的前兆。
他咬紧牙关、不肯求饶,抱着一点穷途末路的气节,准备就这么赴死。况且他也留了后手,俞也在此杀了他,他保证俞也之后也不会好过。
俞也提着刀在掌心拍了拍。
她道:“帮是人情,不帮是本分。我不杀不帮我的人,只杀拦我路的人。若你不帮我,我就从楚国其他地方调粮来。事情败露了,也就是让刀下多一批亡魂而已。”她促狭道,“不过你拒绝了我,我还是有点不爽,所以刚才吓你一下。”
韩非长舒一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俞也这人看着狠厉,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却有些小孩心性。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岁数——好像也不过十五六岁。
此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恶鸮,凄厉地鸣叫着从两人头顶飞过。
韩非:“白日见鸮,是为不详。何不就此放弃?”
俞也抬头瞥了一眼那只鸟。猫头鹰而已。
她道:“吉凶并非天定,而是人定。说不定如今被视为吉祥的金乌,千年之后会被视为大凶;如今被视为凶恶的山鸮,以后却会被奉为祥瑞。既然吉凶都由人定,别人定得、我也定得。我说它是吉兆,它就是吉兆。”
韩非:“即使违背祖宗也无妨?”
俞也玩味地咬着这两个字:“祖,始庙也;宗,尊祖庙也。既燕于宗,福禄攸降。世道险恶,世人渴望祖宗赐福给自己,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可惜,我就没有这种东西。”她一个后世而来之人,要什么祖宗。
韩非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在《五蠹》里写的“不期修古,不法常可”。在离经叛道这一方面,他和俞也颇有些不谋而合。
她年纪尚轻,说她是小孩心性吧,在某些方面却又比许多年长之人看得更通透。
韩非有些惋惜,不想看到她死在兰陵。
俞也:“聊了这么多,估计李斯快拖不住他们了。我拉你上去。”
韩非视线落在她握刀的手上,突然道:“礼尚往来。”
他冷不丁地伸手,扯下她右手几个手指上的指套。指套下的手指都完完整整。他喃喃道:“难道我猜错了?”
俞也:“猜错手了。”她把右手指套带回去,把左手小指的指套摘下来。平时在指套下看不出异样,现在没了遮挡,就能看到她的左小指缺了一截。断指的伤口面很平整,且已经快长好了,但仍十分怪异。
她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韩非:“李斯受伤后,你几乎是同时开始戴指套。我就猜到你和他一起出了事。”
俞也耸肩,把指套重新戴上,准备带着韩非从坑里爬上去。
韩非:“你的忙,我帮了。”
俞也听到他这没来由的一句,先是疑惑、再是警惕:“韩公子的好处,恐怕我不能白得。你是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韩非摇头。
俞也:“莫非你是看兰陵百姓困苦,为苍生计,才答应帮我们?”
韩非还摇头。
俞也倒是对这答案早有预料:“你看起来确实不像那么好心的人。”只是她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松口了。
韩非叹气道:“我不擅长打理府中事务,荀府这几年都是李斯辛苦操持。另外,你制出的纸很好用,也帮了我很多。你们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就当是我还你们的人情。”
俞也:“你不对百姓好心,却对我们慈悲为怀。你看我信吗?”
韩非想了想道:“好吧,我确实有点私心在里面。”
俞也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