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座船因是官船,一路停靠的渡口并不多,半月后,便抵达杭州。
一路上,顾浅尘先是养了几日伤,接着便日日与船上的官吏混在一处,吟诗品茗,杯酒言欢,不声不响地,就把杭州的情形摸熟了一二。
船靠岸后,顾浅尘和几位相熟的同伴拱手作别,便和长留下了船。
西兴渡口是杭州最繁盛的渡口,顾浅尘此前几次在此靠岸,渡口上皆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今日才申初,渡口却不同往常热闹,除了船客,只见得到几队衙役在此守候。
顾浅尘身着时服,才下船那队衙役便齐刷刷盯着他扫视。为首的一名高大魁梧的衙役与后面的一个胖的小声嘀咕几句,后面那个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长留把行囊归整好,又把肩上那只装着盘缠细软的包袱使劲系紧,对顾浅尘道:“公子在此稍候,我去雇车来。”
顾浅尘眼睛瞥向那堆衙役,轻声道:“我看不必。”
只见那个为首的高个衙役阔步走来,朝顾浅尘行个礼道:“小的是杭州州衙的衙役魏老三,敢问这位官人尊姓大名?”
顾浅尘微微点头致意,正欲做答,突然后面一阵声响,他们侧首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绿色官服,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男子疾步如风朝这边走来,渡口上的衙役们纷纷低头弯腰,往后闪躲。
那人一直望着顾浅尘的方向,走着走着还小跑起来,跑几步头上的幞头歪了,他又从大袖中抽出手来去扶幞头,顺带抹一把额边的汗。
好容易走到跟前,他深深一揖拜道:“下官杭州通判杨鼎仪迎接来迟,请顾知州降罪!”
这时,旁边的高个子衙役反应过来,他往后退几步才深揖作拜:“见过知州大人!”身后那群衙役也纷纷作拜,一时间,嘹亮的唱喏此起彼伏--“见过知州大人!”
渡口皆是俯首称臣者,见此架势,顾浅尘飞快地环顾一番,同时把双手握住杨鼎仪作揖的手,扶他起身,笑着道:“杨大人言重了,快快请起”,又对其他人道:“大家起身吧。”
杨鼎仪亲自引着顾浅尘到渡口外去乘车,他一路微躬着肩,十分谨慎、殷勤。
“顾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原该携州衙诸吏员在城外为您设帐摆宴,您看……”杨鼎仪搓搓手,“我们杭州乃是‘东南第一州’,物阜民丰,官清法正,这西兴渡口嘈杂,总不好在此相迎顾大人尊驾。故此,下官今日专程在此守候,请顾大人到我们杭州名园--骆园一聚,下官已安排诸吏员在骆园等您大驾光临。”
杨鼎仪说完,很是满意自身的部署,伸出手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把小胡子。他年近不惑,在杭州州衙经营多年,从底层一点点升上来,在通判的位置上也做了两任,此次若不是京中委派这名谪官过来,他去争取知州这个位置,履历是足够的。
“杨大人”,顾浅尘略作沉吟,终于还是说道:“骆园相聚,用的可是官中的银子?”
杨鼎仪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嘴咧出一个笑容来道:“啊哈哈,此番是我们这些同僚凑的份子,聊尽地主之谊,哈哈,地主之谊。”
“听闻骆园是一席难求,让大家破费,顾某心里着实难安。”骆园乃杭州名园,因园林景致和杭帮菜享誉,顾浅尘自然过去。
顾浅尘和长留交待一番,便登车随杨鼎仪去骆园,长留要了一匹马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一时,到了骆园,州衙的吏员们得了信,早早候在门外。只见那白墙黑瓦前的青石板路上,站了许多身着绿色、青色公服的吏员,一眼望过去,中年和年长者居多,年少的少,一个站在最远处,清癯白净的少年在人群中便十分惹眼。此人不仅在人群中显得不合群,连大伙纷纷向新任的知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