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几乎没怎么睡过觉,又没好好吃饭,腰身都细了一大圈,在礼数和小姐的康健之间,她当然选择后者。
但是自家小姐突然要讲礼数,她也没办法。
这礼数虽是虚的,却不能不讲,聂兰台前世就是输在只认理、不讲礼上,因此总能让人挑着错处痛下狠手,重活一次,再不愿意,也得学乖了。
子时,萧淳誉被人背着送回新房,看来是喝得烂醉如泥了。
不过,等送他的人一走,他就警惕地睁开了眼,眸中清明如水,并无一分醉意。
他故意挨到这么晚才回来,本以为新妇肯定已经先睡下了,回新房就不用面对她。
谁知他一睁眼,就看见坐在身边的聂兰台喜服大妆,臻首微垂,身姿笔挺。
众所周知,户部侍郎聂家三小姐骄蛮任性、我行我素,为了追求许太傅家三公子许清玦,枉顾礼法,闹出了种种出格行径,多年来一直为京城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连这一次萧聂两家结亲的缘由,也是京城今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笑料。
可现在这位聂三小姐却装得像个最最守礼重教的温婉淑女。骗谁呢,哼。
大妆的聂兰台美得不太真实,特别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温婉模样,更不真实。
但是再不真实,跟她成亲一事也真的。
萧淳誉暗暗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装睡。
本想喝得大醉昏死,却又怕回到新房后,昏醉中与聂兰台成了夫妻之礼,是以佯装醉酒,由着别人把他背进新房,谁知装了醉,还要接着装睡。
聂兰台瞥了斜卧在床的萧淳誉一眼,低声吩咐蓝鹊:“让嬷嬷进来收拾床铺吧,世子要休息了。”
萧淳誉不在乎谁陷害她,她自己却不能不管。
对于躲在幕后的主使者,聂兰台了然于心,只是此刻也没法收拾对方,便不用去管,反是这些跳到面前的小人,比如收拾床铺的杨嬷嬷,她想会一会。
很快,一名梳着如意高髻、身穿暗红织锦皮袄的中年妇人跟在蓝鹊后面进来了。
这妇人身材胖大,满脸堆笑,进门先向萧淳誉和聂兰台行了礼,方笑吟吟地去收拾床铺。
按照大兴礼俗,撒帐时撒的满床的枣生桂子,得等到新人歇息时,由专人收拾。
多子多福的年长妇人为首选,但也得人品过关、心地良善才是,谁晓得萧家一时不察,找了这样一个黑心卖主的杨嬷嬷来。
聂兰台冷眼觑着杨嬷嬷,想看看她发现绒毯下没了原本要出现的画像时会是什么神情。
谁知让她失望得很,这个杨嬷嬷从头到尾面不改色,动作丝毫不乱,且还有模有样地指挥几个丫鬟合力把萧淳誉往床里推进去许多,免得他翻个身就跌下床。
她临走时还对着“烂醉如泥”的萧淳誉叹了口气。
是个高手,难怪能被派来做这样的活。
聂兰台枯坐了半晌,料想接下来不会再出变故,才让吩咐蓝鹊几个去备热水铺床,终于可以歇息了。
被萧淳誉霸去的婚床对着八扇嵌琉璃翡翠松溪图的红木槅扇,槅扇旁放置了一张小睡榻,聂兰台便让蓝鹊将这小睡榻收拾出来。
埋首在松软的红绒枕里,长睫缓缓敛上。
她有意放空大脑,杜绝自己去想些什么。
不管将来还要面对什么妖魔鬼怪,新生的喜悦终究占了上风。
至少这个时候聂家人都还好好的,这一次,她定要弥补自己前世的过错,用尽全力好好护他们周全。
暖意慢慢盈满心田,她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进入了梦乡。
铺着红绸的乌木长案上,一对红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