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书云又重新坐回他身边,她踌躇地说道:“吴公子,你判断得没错,只是我实在不是专业的大夫,我担心——”
“我相信你。”周泯侧过脸来,看着书云的眼睛说道。
书云抬头,看见他清明的眼神里那两抹跃动的烛光,一时有些恍惚。
半晌,她点头道:“好,既然大夫一时半会来不了,我这个半吊子就先凑合给你治一治,只是,”她顿了顿,还是有些犹豫,“万一——”
周泯安慰道:“万一治不好,我也不会让你赔我一只胳膊。”
听到他这番话,书云取下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刀,递给大壮,吩咐他用白酒浇过后,再拿到烛火上烤半刻钟。
大壮按照书云的指示,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后,将刀柄还在微微发烫的短刀递到书云手中,又拿起桌上的两个烛台站到床前,为书云提供照明。
“你……要不要拿根木头或者枕头咬着?”书云冲周泯小声问道。
周泯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
“那你要不要听个小曲,我让大壮唱给你听?”
周泯被书云的话逗笑了。
一旁的大壮急忙为自己辩解:“彭娘子还是别拿我寻开心——”
大壮一语未完,彭书云便迅速手起刀落,一刀挑起了周泯伤口周围的腐肉:“你知道为什么阎王要小李三更死,他二更就去了吗?”
周泯强忍着疼痛,摇头不语。
书云眼眶有些发红,却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害怕自己停下了就不敢继续下去,只能一边剔着腐肉,一面故作轻松地回答周泯:“因为小李想给上司留下个好印象。”
“一点……也不好笑。”周泯努力挤出几个字。
“有一个臣子在家中与妻子争吵,妻子踩碎了他的官帽,臣子便来到大殿向官家告状,你知道官家说什么吗?”书云小心翼翼地刮着周泯伤口周围的腐肉。
“说……什……么?”
“官家说,爱卿,这种事情需要忍耐!你看朕的皇后,有些惫懒,一言不和就砸了朕的平天冠——你的官帽又算什么?”
周泯挑刺道:“你记得不准……官家可不是那样说的,他讽刺大臣的官帽像某种东西。”
“原来你也听过这个笑话啊!”书云有些挫败。
“军中……大老粗们饮酒时的老笑话了,都是些粗俗的浑话,你怎么会知道?”周泯好像已经对疼痛有些麻木了,说话也利索了不少。
这还是书云从彭老爹处偷听来的,当时他在军营中和好友饮酒一边喝酒一面胡吹,酒酣尽兴时,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小女儿还在傍边玩耍和旁听。
这个笑话粗俗得很,书云自然不会当着眼前的人将原话说出,不过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罢了。
“你别紧张,他的官帽不算什么。”周泯见书云不搭话,以为她又害羞了。
“我紧张他的官帽作甚?”书云放下刀,拿起大壮手中的烛台,燎了燎周泯的伤口边缘。
火可以烧毁一切,自然也可以烧掉残余的腐肉,这是军中最常见的治疗伤口感染的方法。
床上的人终于轻轻哼了一声。
书云知道他很痛,但仍是不敢停手,只是哽咽地安慰道:“忍一忍,就快好了。”
“大壮,金创药!”
一旁的大壮听见书云的呼叫,连忙将金创药的瓶塞拔开,递给书云。
书云放下烛台,接过金创药,重新为周泯干净的伤口上撒上药粉,又拿过已经蒸煮晒干的棉纱布,俯身为周泯包扎。
整个过程,除了那声轻哼,他没有叫过一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