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长且幽深,原本清冷柔和的月晖落在这里,那份皎洁都变成了能侵入人骨髓的阴冷。
少年无意识地收拢了掌心已近散乱的草环,这种草是他今日在京郊非云山上瞧见的一个新鲜玩意儿。在太阳未升、曦光未现之时,那些草在幽寂草丛中隐隐散发着肉眼难以发现的荧光。
荧光!
裴淮光自小在草原雪山之中流浪长大,眼力远胜于常人,他半蹲下去,灰蓝色长袍匆匆拂过地面,在激起的一层尘土泥垢之中,除却交叠凌乱的脚印,还有极其细微的荧光闪烁其间。
被碾碎的草汁本该早随着远去的日光暖意消逝,可它却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裴淮光慢慢站起身,手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匕首,沿着那道渐渐淡去的荧光痕迹,脚步轻如鬼魅,落在一处民房的矮墙之上。
这条小巷长且窄,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一排民房又低又矮,落在裴淮光眼中,都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翳。
她多半已经被人转移到了别的,不为人知的地方。
金陵城那些贵人心眼儿那么多,打起洞来只怕比雪山上的兔子还要勤快,屋子里通往别处的暗道更不知道有多少。
他只有一个人,她只有一条命。
裴淮光深深望了那紧紧闭着的小院大门,转身如风,很快就离开了这条幽深暗暗的长巷。
酒肆内染着晕黄的灯光,掌柜和小二在一旁敢怒不敢言,看着伏在酒桌前的少年姿态不羁地抓着笔,落笔时却多有迟疑。
小二心里嗤笑,刚刚这位小爷气势汹汹地叫他们开门,他们只以为是哪家贵人公子趁着宵禁都要溜着出来喝酒,没成想那位眉眼有多昳丽,脾气就有多坏的小爷只要笔墨。
看在那一锭银子的份上,掌柜大手一挥,叫他去账房先生那儿拿了东西回来,就这,那公子哥儿还嫌弃他腿脚慢,眉眼间带出了许多阴沉不耐。
小二见他憋了半天,才写好一张纸,还想探过去瞧瞧,却收了一个冷飕飕的眼刀子。
“拿去,送到北十二司去。”
北十二司?
那不是平宁侯世子爷统率的北十二骑在金陵城设下的办公地儿?
掌柜下意识就想推拒,却见裴淮光冷冷将一袋银子掷到桌上,那袋子鼓鼓囊囊的,沉闷一声钝响,不难看出其分量多重。
掌柜喜笑颜开,踹了小二一脚,喝道:“没眼力劲儿的东西,快拿着东西过去!误了贵人的事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这正值宵禁呢,若是被逮着了……
小二苦着脸,说了自己的难处,却听那位说道:“你撞上人了,将纸条交给他们,你就能回来了。”
那纸条上是写了什么东西,这么有用?
掌柜与小二都迷糊着,却见裴淮光身形如暗中魆风,一闪就没了影。
很快,那道颀长身影又出现在长巷民宅的矮墙之上,纵身轻跃,脚下踩着的仿佛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冰冷绵绵的冬雪。
他拂去肩上沾染的露珠,消失在了那道院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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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身影痴肥臃肿之人没有错过乌静寻脸上的异色,笑了笑,语音清越,是全然不同于外表的敲冰戛玉之声。
“这位女郎,可是识得本王?”
他姿态和蔼,被肥肉挤得几乎都看不出原本五官模样的脸庞专注地盯着人时,总会叫人下意识在心里生出反胃的情绪。
到了这个地步,他既以真面目示人,自然不怕对她们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都即将成为他手下亡魂,有什么打紧。
当今天子唯一的亲弟,荣王,就那样笑呵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