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半晌,还是许了小妹的意思。
手指剜了一下沈婉清的脸庞,“好吧,我不管你了。赵管家去找了郎中过来,让郎中好好给你瞧瞧,这脸上千万别留疤,我们沈家可不许出个丑丫头。”
沈婉清笑颜,拍着大哥的肩膀,“好,妹妹知道了。就劳烦哥哥替我去戏台那边照应一会。”
待沈周走后,沈婉清强撑的笑又散了去。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大哥好像永远把自己当个小孩子看,可她终归长大了。
*
静默听完的怀德,只觉得周身泛寒,她本以为沈府家的大小姐可以衣食无忧,不用看人脸色。
可天外有天,人外亦有人。刚才那般,怀德看见了沈婉清微微低垂的脖颈,还有那塌下的腰身。
原来这当官的事情也如此复杂,幸好与她无关。怀德微微抬首,正对上沈婉清的目光。
她周身一凛,赶紧回道:“小姐,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
沈婉清却是被怀德一脸坚定的表情逗笑了。
“我是问你,胳膊还好吗?”
怀德这才后知后觉的将心思放回了自己身上,感官回笼,右臂在袖口荡着,毫无知觉,怕是出了问题。
可毕竟再疼的杖责也受过了,怀德不想矫情,勉强挤了笑,“应该还行。”
“别逞强,我等下让郎中一并来给你诊治。放心,如果治不好,我来管着你。”
怀德摇摇头。
“怎么,是信不过郎中?还是信不过我的承诺?”
“都不是,小姐,那还是多给我些银子吧。”怀德诚实道。
“银子?”
“是,我就算真的残废了,有了银子下半辈子也吃喝不愁了。”
“呵,你这姑娘——”沈婉清笑了出来,不由想到高架倒塌的瞬间,她都绝望的闭了眼,可忽然肩头之上一个温热的身躯环抱住了她。
“现在知道怕了,那为何刚才还冲过来救我?”
怀德摸了摸头,静默了一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们都是如此的无力。怀德曾没有办法阻挡落在自己身上的三十杖责。沈婉清也没有办法靠自己躲开即将倾覆的高架。
可今日,她想替沈婉清挡一挡,只出于本心。
可能习惯了怀德的少言少语,沈婉清兀自下了承诺,“你救我一命,这恩情我记下了。”
绕着花厅的风雨连廊上传来脚步匆匆,引路的赵管家带着一位背着药匣子的郎中疾步而来。郎中先是给金贵的沈婉清好一通诊脉,望闻问切,生怕漏下什么。
看了半晌,在沈婉清坚定的表示真的没有大碍后,郎中才定了诊。
“只是些皮外伤,我等会去开些治疗的膏药,小姐每日擦服即可。十日后伤好了也不会留疤痕,只这三日伤口切勿沾水。”
郎中还要再说些什么,沈婉清打断道:“大夫,你给她看一看,她替我受了伤,被砸了。”
又朝着怀德点头,“怀德,你过来。”
郎中瞥了一眼怀德,透过怀德青灰的小袄,上手摸着怀德连着肩头的胳膊,面色沉重。
怀德心里一沉。
“不会真有什么大问题吧,”沈婉清也是跟着忧心,“能治吗?”
这下郎中倒是回答得干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姑娘的手臂断了,需要重新接骨。”
怀德还不以为然,“那就行,我不怕痛。”
“那姑娘可要受住了。”
怀德大义凌然的咬着牙,直到幽静的花厅里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