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不自在。
自从他在画室找到夏席舟时,看到她茫然落魄的样子,他就已经确认,“沉墨”这个名字在她心里有着不可撼动的位置。他才发觉夏席舟对死刑犯的复仇,更多的可能是为了沉墨,而不是纸轻。
脚步沉重,刀疤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夏席舟曾经久跪不起的位置,心里五味杂陈。
“我找到了,他还在之前那个位置,和以前……一样……”刀疤看着躯干愈发干瘪的那个人,犹豫着粉饰了一下语言。
他害怕自己的话露了破绽,于是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夏席舟的反应,但等到视线落在窗边时,却看见一道白皙的身影从窗外坠落,就好像看见了久违的流星一样。
“席舟!”刀疤惊呼出口。
夏席舟化为了她谎言里的“流星”,从底楼坠入深渊,这是她权衡后的选择。
下坠,下坠,下坠。
她闭上眼睛,幻象自己成为了灯笼。
夏席舟附着在那个女孩身上的一部分的自己回来了,她终于在消亡之际,感受了一番自由坠落的畅快。
她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浓雾给她最后的审判。
可是她没有等来,也没有陷入沉睡。她只是一直在下坠,不停歇的,永无止境般的。
她能够感受到浓雾在她身下压缩又散开,从她身体四周飞驰而上,可没有一丝雾气将她吞噬包裹,她仿佛陷入了永夜。
夏席舟睁开眼睛。
她看见了光亮。
好像有一颗巨大的流星朝着她砸来。
只是它的形状,不是拖着长尾的普通流星,而是雪花般的、大字型的、五角星一样的、人的形状。
这颗追赶着她而来的流星,是人的形状。
它向她逼近。
夏席舟终于看清了,那光亮的来源,是他胸膛里跳动的红心,那是浓雾钻过他的胸口,将他的心脏剥离出来时发出的火光,那颗因她而伤,渗血刺痛几十年,又因她而燃烧的跳动的心啊……
刀疤的身影正在奔她而来,夏席舟几乎快要抓住他。
刀疤的身影又离她而去,那颗心越闪耀,他的身形就越黯淡。
她伸出手,试图将刀疤快要散开的躯体拢在一起,可远在高处,底楼的地板上传来一声重响。
浓雾只吞噬了他的心脏。
夏席舟的右手,最终只握住了他那颗留有余温的心。
她们一同坠往无尽的深渊。
他终于将他的心,挖出来陪她。
那颗心亮的耀眼,夏席舟的眼睛经受不住这长久的刺痛,终于在闭眼的瞬间落下泪来。
那滴泪像是被吸走一般,以倍速于夏席舟下落的速度,朝着深渊飞去。
夏席舟的视线追着那滴泪看去。
湖面波光粼粼,仿佛有月光铺在上面,那滴泪汇入它的大海。
她没想过自己在消亡之前,还能看到灯笼所描述过的那个屏障,两个塔楼世界之间的屏障。
于是夏席舟仔细分辨着,想看清湖面上塔楼的倒影,想看到另一个塔楼世界的样子。
但是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在不断下落、不断接近湖面的过程中,看见水中有一个女孩的倒影,身形像极了她自己。
而她的左手上,像举着月亮一般,紧握着一颗燃烧着的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