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喘着气,手指痛苦地在空中乱抓着。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听到几声刺耳的异响。
一只白瓷碗“嗖”地抛过来,直接砸在了黄毛的后脑勺上,被这股蛮力击中后,黄毛盲了一瞬,超前趔趄着,脚被凸起的石板绊住,脸朝下摔向地面。
众人惊跳着散开,蓝毛跑去扶老大,锅盖头四处张望着,寻找来源:“谁tm——”
一道更为凌厉的声音破空而出。
“哪个不长眼的在你关爷爷地盘上撒野呢?!”
正说着,关胜从巷子口踏进来,一只手托着根长长的铁锹,铁锹头划过石子,发出刺耳的鸣音。
黄毛挣扎着要冲上去,却在看到关胜身后又跟来一个身型肥壮的中年男人,迅速萎靡了下去,他往蓝毛胸口甩了一巴掌:“走走走,真他娘的晦气。”
关胜咳了声:“东西放下再滚。”
黄毛瞪向他。
他身后的男人叉着腰,横在巷子口,颇有不还东西就别想走的架势。
那个壮硕的中年人是面馆老板,年轻时也是个混混头子,从额角延伸到耳根有一道醒目的疤痕,就是当年留下的“战绩”。
几人纷纷把抢来的钱包等物件扔回地上。
男人挺挺肚子,侧身让出一小处缝隙,盯视着那些人——
一个个像浇了雨的小鸡崽,侧身溜了出去。
隔很远还能听到他们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的声音。
男人走到关胜身边,拍拍他的肩:“行了,收拾收拾,带你的小同学回来吃饭。”
何岩跪坐在地上,将试卷一张张从泥沙中揭起,用校服袖子擦擦,再小心地放回书包,双手控制不住地发抖,他捡一张,就吸一下鼻涕。
关胜看不下去,皱着眉,蹲下身把散落在四处的钱币一张张拾起,塞回何岩的口袋。
其间,两人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直到何岩被带回面馆,坐在塑料凳子上,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关胜把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鸡蛋面放在桌上,嗤笑一声:“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使,没听清。”
何岩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说,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
关胜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坐在他对面:“干嘛,你偷我钱了?跟我对不起什么。”
何岩垂着头,愈发沉默,校服上衣沾满了尘土,灰扑扑的,佝偻着背。从身后看,活像一块布满了青苔的石头。
关胜伸出食指,敲敲桌面:“喏,吃面。”
何岩又吸了下鼻子。
何岩是他们村唯一一个考上高中的,他以前的初中,在比石头镇还偏的村里。
开学前,老同学簇拥着他,嚷着要他请吃饭,缠了他一个夏天。
何岩碍于面子,最后还瞒着家里人请了客,却没想到一顿饭花了掉了他一半生活费。
那么多钱,差点连学费都给搭出去了。
住校这一个月,何岩只吃最便宜的饭菜,这才省下买回家车票的钱,要是真被抢走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
学校每个月会给住宿生发一张电话卡,住宿生可以用这张卡给家里打电话。
何岩父母没什么文化,除了种地不会别的,每次来电,最多关心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剩下的电话次数,他就用来给初中的朋友打电话。
何岩总跟老同学炫耀自己在学校生活得多好,镇上有多少考高分的牛人,顺便的……也吐槽过几个他不喜欢的同学和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