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皇都的最后一家驿站,孟浔野换了一身白袍,在街上买了梅幺幺最爱喝的桂花酿,打算带回宫里祭奠她。
静谧的宫廷如一面水镜,死气沉沉,宫墙再红,在他眼里也毫不醒目。
三两只雪燕飞过,一声龙钟敲响,方知这里是集天下权贵于一处的大元都城。
现在,天下归一,四方名臣枭雄纷纷归降,繁荣程度飞升。
高处不胜寒,孟浔野看多了觥筹交错的光景,他越发思念亡妻。
孟浔野迟迟不肯回皇宫,他不想面对没有梅幺幺的万岁殿。
这日,一个春暖花开的午后,在酒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帝王,被太监用金轿抬回了元宫。
酒醒时,他躺在万岁殿的长榻上,头疼欲裂。
万岁殿里一片狼藉,四壁书架全被翻了一遍,高墙上还贴满了画作,有毛毛虫,大乌龟,还有长着八只脚的独眼青蛙。
“好黑的头发,带回去给娘亲卖钱,卖钱让娘亲买鱼饼,给妹妹吃。”
孟浔野枕边坐着一个穿开裆裤的男娃娃,小番茄似的小嘴巴淌着口水,手持一把金剪刀,他喜滋滋的拽着孟浔野的一搓鬓发,不停的比划。
“大胆!是谁敢剪朕的龙须?”
孟浔野垂死病中惊坐起,惶恐地夺过自己的头发,呲牙咧嘴的赶小娃娃下床。
“哪来的小孩?难道是……婴灵索命?柳二康,护驾,快护驾!”
小娃娃懵懂的吃着手指,呼了一口奶气。
“爹爹,你别害怕,剪头发不疼的。”
柳二康急如榴火地冲进大殿,见瘫坐在地的孟浔野,不禁大笑。
“陛下,这是您的大皇子呀,哪有老子怕儿子的?”
孟浔野这才敢直视那小娃娃,打量了半天,白白胖胖,虎头虎脑。
说他傻吧,他还知道剪头发卖钱。
说他聪明吧,可又没有那股聪明劲儿。
“朕的大皇子?朕哪来的大皇子?”
柳二康:“这是皇后与您生的第一个孩子,还有一位小公主,在菡萏池跟皇后娘娘戏水呢。”
孟浔野惊道:“幺幺,她……她还活着?”
柳二康:“奴才不早在信里跟您说了嘛,陛下您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
大皇子戳着孟浔野的脑门,教训道:“是啊爹爹,您是不是喝酒喝糊涂啦?”
孟浔野靴子都没穿,急匆匆跑到菡萏池。
见梅幺幺正躺在小木舟上养神,如临武陵桃源,满脸岁月静好。
她身上樱色的襦裙外只披了一件朱颜纱褂,半面纱都浸在泉水里,晚霞一照,把整个菡萏池映的像一面透光的粉玉髓。
一女娃娃穿着红鲤鱼肚兜,趴在舟头,任劳任怨地给梅幺幺按摩太阳穴。
“母亲,你都睡一下午了,怎么还不起来陪我玩?”
梅幺幺睡的像死了一般,还打着难听的呼噜。
孟云菱气鼓鼓的,转头看到了从黑曜石阶上走来的孟浔野,她拼命摇晃梅幺幺的胳膊。
“母亲,那里有一位好帅的公子哥,你快看!”
“哪里有公子哥?”
梅幺幺嗖的一下,像回魂的僵尸,笔直的坐起。
“糟糕………哪有什么公子哥?那不是孟浔野嘛!”
这小兔崽子,可真会坑娘。
“陛下,您回来啦?”
孟浔野与她面面相觑,梅幺幺愣了片刻,惊慌不已,正要跪下认错。
怎料孟浔野抢先一步朝她跑来,将她像小孩子一样抱起来,紧紧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