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在书房看了又看,翻了又翻。夜色不等人,月色不待人,天蒙蒙亮。他呆呆地坐在书房,他每日待的最久的地方,好像他的一生生来就是如此。从知道梁安之变的小道消息后,他不清楚那场病灾是祸是福。福是,他还在;祸是,他的挚友、同僚天人永隔。
侥幸逃过一命的人装傻充愣,不敢反抗,他们装作无知地活着,又渴望做些什么。但是好笑的是,他们就是一群窝囊废,他也一样,做不了什么。
他在一条望不见尽头的黑夜里爬行,值得庆幸的是有人告诉他,他不过是被蒙了一条黑布,一解开,世界大亮,宛若挂满灯的宫阙。
谢安单单这样想着,就感慨万分。他一生都在学,考取功名,为国为民。谢安一生志向不过如此,和那些读四书五经的男子心之所向无甚区别。可是,坚守的,少之又少。
谢安,便是其中之一。
谢安穿衣戴帽,整理衣冠。夜里烧毁的信在灯火里如星星之火,照耀他跳动的心。
他明白,姜朝的气运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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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篱头戴旒冠,他静静看着眼皮下的“文武百官”,姜朝的人才。他缓缓开口,道:“众爱卿可有事要奏?”
文武百官与周围的人对视,他们匆匆一瞥彼此,转而把视线停留在站得不耐烦的李吟身上。
有事?什么事啊,他们无话可说。
“臣有事要奏。”谢安一步上前,行礼道。
“何事?”
“先皇在世时,选官制度诸般推迟……”谢安淡淡看向李吟,泾渭分明的两人相望,李吟勾唇报之一笑。“臣私认为,如今姜朝正是用人之时,也是查人之时。我朝国库每每不足,虽然边疆长久处于交战之际,但是诸多之地安然无虞,国库不该如此。”
姜篱看着那位不在壮年的人,在他少时,他还能看见谢安和好友相伴,四五人谈天说地,把酒言欢。但是如今,他透过光阴,看到岁月不饶人,也看到他一身的淡漠。
一时没人说话的朝堂,突然站出一人,李吟笑道:“谢丞相,先皇才去世几日就大肆重振恐怕引人非议。”
此话一出,不少人帮腔,他们一个个相继站出,言辞恳切,句句肺腑。
姜篱冷眼看着,看着拿着俸禄,衣食无忧的圣人。
“将军言重。”谢安继续旁若无人地侃侃而谈,“臣并不认为一次选官,一次严查,就引人非议,如今姜朝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外有豺狼虎视眈眈,内有……”谢安戛然而止,回头看了一眼李吟。
“所以,臣认为此时当做。”
姜篱不动声色,他听着百官交流,看见谢安和李吟暗流涌动。
一直没有动身的祁扬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认同丞相所言。”
“哦?”姜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祁扬。
祁扬注意到了李吟的眼神,他宽慰地点头以示无碍,道:“如今先皇离世,姜朝上上下下为之悲痛,可是事实确实不容刻缓。此时的选官和严查,是为了护国,也是为了姜朝的延续。”祁扬把重音压在了“延续”二字。
李吟摸索着祁扬话里话外的含义,随后道:“是臣眼光短浅,臣认为丞相所言极是。”
话音刚落,刚刚还在犹豫再三的百官突然团结一致,照猫画虎学着李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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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一个人走在青砖上,四周三三两两的人低声交谈,好像世间无人叫谢安。可是,日光照在他身上,暖和和的,他沐浴在日光下,整个人被包裹。他深刻明白,是黑夜舍弃了他,是白日舍弃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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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月无聊地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