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雪又飞扬,韩杜衡看着身形略显削弱,说话总是轻轻淡淡的卿流景,只觉得心比冰雪更冷。
他一直以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但今时今日,他从逍遥王这里学到一条,比阴谋更诡谲和无解的,是阳谋。
逍遥王要诛尽皇帝血脉,竟借助地是大溱律例!
可是,法外有情。
韩杜衡抬眸,心中有了决意。
他抡起惊堂木,重重一拍:“世间诸多案,桩桩分主谋从犯,本官以为崔大人所言颇有些道理。
即便彩霞所言为真,三殿下在三岁时,和贵妃有些不清不楚,可一个三岁孩童,真知男女情事吗?!”
问罢,韩杜衡又一次拿起惊堂木,奋力怒砸:
“哐——”
响声未尽,韩杜衡目光凛冽如钟馗:“惠贵妃,当初是不是你诱惑年幼懵懂的三殿下误入歧途?”
“呵呵呵……”惠贵妃放声大笑,笑过三声,她亦沉下脸,怒目反问,“以正大光明著称的韩尚书就是这般审案地吗?!”
“本官依理而问,问心无愧。”
“好一个依理!”惠贵妃神色越发傲然,“那便请韩尚书回答本宫,你审案至今,难道从未审过一桩幼子杀人的凶案吗?!”
有。
翻遍百年惨案,从不少稚子杀人,且那些稚子手段之狠绝,常比成人更叫人瞠目,因为稚子不曾学过仁善,他们行事,可比猛兽。
“想当初,若不是他卿云礼跪在本宫面前,苦求本宫爱怜,说如果本宫不肯爱他,便要一头撞死,本宫还不至于荒唐如斯!”
“……”
惠贵妃之言,说得字字清楚,惠贵妃之姿,端得大义凛然,彷佛今日她是被冤枉了的那一个。
这便是陵阳闻名遐迩,叫皇帝无数次盛赞的有德才女吗?!
高台下,谢容时上前两步,高声怒言:“一派胡言!三岁稚子,便是再早慧,也不至知道勾搭人!”
“不错。”王怀瑾亦上前声援,“惠贵妃身为皇妃,自己不知廉耻也就罢了,如何还能在祸害一个幼子后表现得如此理所当然?!”
谢王之后,百官纷纷颔首:“谢尚书王尚书说得不错。”
“呵呵呵……”惠贵妃再次大笑,但这一次,她的笑声虽然依旧昂扬,却多了三分诉不尽的悲怆。
尤记得十多年前,她随母往谢家赴宴,立于宴席中央,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时,那些贵家娘子们眼底的不屑。
那一日,一如今日今时,明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每一个闺阁女子的痴梦,那些个女子却在出嫁之后,将其弃如敝履,自己不提及,亦不能听旁人提及,若有,便对她群起而攻之,骂她是不知廉耻的小娘子。
殊不知,这所谓的不知廉耻不过是那些自以为是的郎君们,用以困住小娘子的卑劣手段,偏偏,她们还甘之如饴!
何其荒谬!
此刻,怒骂她的朝臣们,哪一个家中不是养着数十娇妻美眷,可他们照旧偏爱出入风月场所,周旋在不同的女子中。
凭什么女子和男子有些什么,是不伦,是不知廉耻,男子和女子有些什么,却是风流,是多情?!
她偏就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