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之你来了。”秦镜扶了扶额头清醒了几分,回过身来笑道,“昨日大家几乎一夜没睡,你倒是精神不错——还记得昨日提及的那个入狱的羯人头目么?我正要找一找与他相关的卷宗。”
此刻清晨的日光自轩窗斜斜洒入室内,于秦镜回身之时,正照见他衣袖之上浅淡绣着的花鸟鲜活欲飞。
“以往在洛都供职时,亦是免不了有此等事务,故而……尚算习惯。”苏敬则微笑着将此事简略带过,便抬眼端详起了书架之上刻着的门类注解,沉思道,“此人既已入狱,或许……应是存在了刑狱志左近。”
他这样说着,便也顺势走上前去,与秦镜一同仔细地翻找起来。
秦镜有片刻的懵然,随即已明白了他是在暗示自己借一步说话,便乘机低声开口:“崇之,昨日之事,我总觉得还是很奇怪……纵然羯人与云中的士族有所勾结,他们也不当退得如此干脆。”
“……秦都尉还真是不见外。”苏敬则轻轻地叹了一声,也不多纠正什么,只是接过了他的话语答道,“我那时也觉得一切似乎太过顺利,只不过昨日他们愿意各退一步,于我们三人铤而走险的行径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想不到秦都尉在新兴郡待了这么久,也无从参透。”
“唯一的可能是他们从一开始便意不在此,但若是如此……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
“线索太少了。”苏敬则极轻地摇了摇头,抬起手又取过了一份卷宗,解下系带与别子自左向右缓缓转动天轴翻阅,语调中略微带上了几分笃定与凛冽,“不过,若是这两方当真有什么瓜葛,那么如今羯人已被我们搅了局,云中的士族,也该有些动作了——拭目以待吧。”
“那还真是巧了……八月十五,郡守府的中秋宴,因昨日之事,临时改作了郡府官员与云中几家士族的家主共同议事。”
“果然,是个探听情况的好机会。”苏敬则笑了笑,蓦地合上了手中的卷宗交给了秦镜,“秦都尉,这便是你需要的卷宗了。”
“是么?多谢。”
秦镜正欲抬手接过卷宗,却不料苏敬则蓦地将握着卷宗的手向后收了收,笑得有几分神秘:“不过,我尚有一事不明。”
“……尽管问便是。”秦镜闻言,很是讶异地笑着偏了偏头,而后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
“秦都尉为何今日便急匆匆地前来调查此人?难不成……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新的线索自然谈不上,不过我倒是对他入狱前所能掌控的胡人与流民势力很有些好奇,最好……还能与昨天那人如今的势力对比一番。”
苏敬则听到此处,却是颇为了然地垂了垂眼眸,略微压了压声音道:“是个不错的想法,但秦都尉有没有想过,此等亡命之徒一旦放虎归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便未必还能在你的控制之内了——切莫引火烧身。”
“你还真是很……”秦镜不气反笑,末了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掩去了言语之间的几分不甘之意,只做是自嘲,“若非我空担了个‘雍城秦氏’的名号,却几无族中势力可以调动,又何必出此下策?”
“不过提醒而已,秦都尉还请谨慎行事。”
苏敬则并非不曾察觉出秦镜话语之中的微妙情绪,此刻却也只是轻轻一笑,将那卷宗递给了他,径自向着案桌旁走去了。
他略微挑拣过一番此处堆放着的各色卷宗,当先取过了前任郡丞的一册公务手札。
秦镜微一蹙眉,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亦是上前数步,正见苏敬则将那册手札翻至了七、八两月的记录。
“七月二十九,郡守核典农事卷宗有误,责令修改。”
“八月初一,仍有误,当复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