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了。”那亲信长叹一声,转身便掀帘步入了帐中。
秦镜好似也是唯恐再生变故一般,愣怔片刻后便匆匆地随之入内。他将将步入其中之时,便已听得有一名军中裨将为难似的开了口:“阁下既非郡府官员,所执书信中又仅有郡守一人的官印,实与律令不合,我等又如何敢从命?”
“诸位难道不明‘事急从权’之理么?”齐府亲信愤然驳斥道,“此刻羯奴贼子挑拨百姓围攻郡府,他们自是有备而来,齐氏的部曲却是应对不暇。若诸位将士再犹疑不动,云中顷刻便要作了异族的牧马之地了。”
“阁下此言未免骇人听闻,纵然所言非虚,也不过是数千羯奴,有何可怖?”另一名裨将亦是颔首附和,说罢此言转而又是一番诘问,“更何况,阁下也并无足以为证之物。若此刻城中当真局势纷乱,我等又要如何相信,阁下并非假托命令调虎离山之人?”
秦镜仍是以一副无奈的神情倚在门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的争辩,却是了无帮衬之意。他虽是素来与这等出身云中大族的世家子弟相看两厌,却也凭着以往与寻常将士的交游,将他们的底细摸清了大半。
此刻开口反对的几人往日便不甚顺从齐仲膺,其间附和者又多有卢氏一族的子弟。齐府亲信纵然能够顺利劝服他们,只怕也少不得要费上一番口舌。
到得那时,城中又会是何景况呢?
秦镜思及此处,心有所感似的侧目望向营帐之外。
丝丝缕缕的雨幕已在云中的郊野之上织出一片密密层层的雾色,将天地都洗刷得泛出苍白之色。
他极轻地叹了一声,直起身来上前一步,一抱拳后,颇为客气地提议道:“诸位,这样僵持也并非良策,不若由我暂且领上些将士前去探一探虚实?如此,纵然其间有诈,也不致损失过多。”
帐中几名裨将俱是互相交换了一番眼色,心知这也可算作是敷衍过了齐府的人,末了陆续附和起来。
“如此也好。”
“秦都尉原本便是与郡守协理军事,何须如此客套。”
“正是了,秦都尉尽管调人便是。”
秦镜见他们果真乐得将这差事推出去,便又是略微扬了扬声,作势真诚地笑道:“因着终归都是要从诸位手下抽调将士,我资历尚浅不能服众,故而还需征询诸位之见。”
几位裨将既已抛开了这等冗事,又见他如此诚恳,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回绝之语,只是满口应下。
殊不知门外一列巡行的寻常兵卒早已将这番话听了去。他们素来便不满于营中这一干自命清高的世家子弟,此刻听得秦镜这番反以他们意见为上的谦退陈词,更是难免心生怨言。
“你瞧瞧,秦都尉分明该是他们的长官,临到此时反倒是要向他们征询了。”
待得走得远了些,其中一人方才很有些不以为然地开口,低声埋怨了一句。
“他们背后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家族,可不是秦都尉惹得起的。如今哪怕是郡守,也需要掂量一二。”
“这未免目无法纪,欺人太甚。”
“他们平日里不也是如此待我们?”
“……”
几人低低地埋怨一番往日之事过后,其中一人不免叹道:“秦都尉倒是难得将我们当人看的官老爷呐,可惜……”
另几人也是附和了一番,又遥遥见得几名裨将与秦镜一同走出了营帐,一时也不愿祸从口出,仍旧沉默着向远处巡行而去。
——
谢徵领兵一路疾行至云中城北门外时,濛濛的雨幕已然稀疏了些许。道旁枯黄的蔓草芜秽之上缀着珠玉般的雨水,被那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倏忽迸碎融合,复又悄然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