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从未下过雪,可范家这个年末却是一片雪白。
柳念儿在世时为人和善、性情温润。侍女和家仆们哭成一团,范之年跪坐在厅堂之上,怀里抱着小小的范驰安,强忍着眼泪。来人同他打招呼,也只是微微点头,不发一言。
范驰安不懂发生了什么,见父亲衣服上的白带子微微晃动,便伸手扯扯,十分好奇。
范之年又从他手里扯过来,一来一往,反而逗笑了范驰安。
他小小的人儿顶着那张像极柳念儿的脸,范之年看着看着就悲从中来,他不敢再看范驰安,叫来奶妈将孩子抱走了。
夜深人静时,周遭前来吊唁的人都退去了,范之年才能放下家主的架子,靠在棺椁上畅快地哭一场。
“范兄!”萧敬佑的手搭在他肩上,重重叹了口气。
范之年哭累了,头贴在棺椁上,轻轻说道:“我往日只觉得,若我多陪她一时,悔意便少一分,可我现在仍觉得后悔,若驰安没出生,她是不是便能多活些时日呢?”
萧敬佑道:“范兄,你这是钻牛角尖了。嫂子的身体已然是多少汤药都救不回来的,若驰安没出生,嫂子或许会多活些时日,可若有一天她走了,便真是连一个陪你的人都没有。你与嫂子情深义重,想来嫂子也不愿自己走了,剩你一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才给你留下了驰安!”
范之年喃喃道:“我自然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她拉着绣娘每日缝缝补补,竟连驰安三岁的衣服都做好了,想必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大行。我那时不想要这孩子,可我又实在说不出口!”
“你怎能说出口?”萧敬佑叹息道,“你当时若说出口了,嫂子得多难过。也还好留下了,不然我真怕你……哎!”
范之年喃喃道:“她身体不好,从未出过江南,困在这一亩三分地许久,也无聊了,出去看看也好,看看也好……”
后半夜二人没再说话,葬礼结束后,萧敬佑陪范之年料理了家中之事后,便回了兰陵。
葬礼一过,范之年收到长流派的来信,信上说长流派恐有灾祸,还望家主们能来照拂一二,随后带人出了江南,挣扎于江湖中大事小情之间。
他就这样在外游历四年,一是想替柳念儿看看江湖,再一个也的确事务繁忙,常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累得昏天黑地倒头便睡,每年在家待着的时间也只有一月左右。
奔波之间,竟生出“还好念儿只在江南”这样的想法。
第四年时,范之年带回一女子。
“驰安,过来。”
范驰安小小的一个人站在花园中,花团锦簇,争奇斗艳,衬得他脏兮兮灰扑扑的,手里攥着几枝花,那是他刚从花园打滚收获的战利品。
他看着父亲有些茫然,小脑子转了转,依言走过去打招呼:“父亲好,姨姨好。”
“好!”范之年笑笑,摸摸范驰安的头,伸手掏出个纸袋来,“这是父亲给你从兰陵带回来的,你尝尝……”
范驰安好奇,小手捏着梅子一角尝了尝,才终于笑起来:“好吃!父亲这个好吃,可还有吗?”
范之年见他喜欢,很是开心,一把抱起范驰安:“有!当然有,还有许多别的,都送你房里去了!走,咱们回去看看!”
“好!”范驰安坐在父亲怀里拍着手,高兴地喊着,“吃好吃的去喽!”
范之年伸手擦擦他的脸:“看这小脸脏的,像小花猫!”
范驰安笑嘻嘻道:“像咱们上次在后山喂得小花猫!”
他很盼着父亲回家。
父亲每每回家,都要给他带上一堆玩具吃食回来,还会带他到后山放风筝,可父亲总是太忙。那些照顾他的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