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此人,萧期遂将手中的钓竿塞到阿宽怀中,起身将人恭迎进了船舱,皮笑肉不笑地道:“钱国相能不负约前来一会,也算是没辜负圣上的信任。”
钱国相知晓面前的年轻郎君是带着皇命来的,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但他内心依旧是一片平静,笑呵呵地道:“萧侍中昨日亲自上门相邀,老夫怎敢不来?”
萧期知晓此人是个笑面狐狸,也不想与其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道:“既如此,钱国相可不能昧着良心欺瞒我这个年轻后生啊。萧某此次前来,正是因有人告发楚王这些年广泛结交浮屠方士,修庙起观,刻造金龟玉鹤,与汝南王私造图谶,意图谋逆,圣上这才派了我来调查。钱国相身负谏诤、检举之责,为何要向朝廷瞒报楚王的大逆不道之举?”
“萧侍中慎言!慎言!”钱国相听得心口狂跳,抬手擦着脸上压根不存在的冷汗,惶惶不安地道,“这是事关江山社稷、百姓存亡的大事,侍中不能妄言啊!否则,天下再起兵革,萧侍中便成了罪人了!”
萧期敛容,故作苦恼状,向钱国相“虚心”请教:“萧某也不想成为天下罪人,更不想圣上因谗佞之言疏了骨肉之亲,所以才特来向国相老大人请教个止兵革、亲骨肉的法子。”
钱国相只当他是真心请教,暗自庆幸这个侍中年轻好糊弄,遂道:“老夫没什么法子来教萧侍中,只有实情以告萧侍中。还请侍中能为楚王在陛下跟前折辩一二。
“老夫担任楚相将近十年了,深知楚王为人。老王爷仁爱大义,礼贤下士,抚恤下民,国中百姓无不爱戴称颂老王爷的仁义功德。
“只是,老王爷痴迷黄老学说,招揽了诸多诡诈方士,受其哄骗才稀里糊涂地造了那些图谶纬书。老夫愿以性命作保,老王爷绝无谋逆之心!”
在楚地的这几日,针对楚王谋反一事,萧期经过几番明察暗访,其实早已察访明白,圣上也未必不是心知肚明。
而作为自幼在熹宁帝身边的伴读侍从,帝王的心思,他很清楚。
即便是太后的心思,他因常出入宫中,也是一清二楚。
不管楚王是否真有谋逆之心,只要他确实犯了朝廷的忌讳,熹宁帝或许会因亲亲之故不忍诛杀楚王,太后的态度却能左右熹宁帝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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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宁帝年幼初即位,朝中大权悉被太后揽持,朝中政令皆出太后之口。楚王恼恨朝政被后宫妇人把持,唯恐再现前朝的“诸吕之乱”,遂联合多地的刘氏诸侯王给年幼的熹宁帝写了一封弹劾徐太后的密信。
这封密信自然落到了太后手中,太后却并未在当时为难那些联名上书弹劾她的人,却是在后来的几年里,常以“酎金不如法”“不敬”之罪来剥夺削弱诸侯王爵位封地。
然而,尽管太后对刘氏宗亲的报复手段果决到毫不留情,但在她辅政的期间,并未在朝中布其党羽,反而大举贤能、宽刑简政、薄赋轻徭、与民生息。
至熹宁帝年长,她便归还了朝政大权,鲜少再过问朝堂之事。
只是,楚王一事,萧期确信太后不会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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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咏春在山中转了一圈,与一行人回到停在山脚的车马旁时,萧期与他那随从已等在了此处,两人脚边的鱼篓里却是一条鱼也没见着。
“萧侍中不是钓鱼了么?”楚王孙凑上前问道,“鱼呢?”
萧期笑得坦荡:“自然是一条也未钓到!”又转向章咏春问,“天色尚早,女公子不想进城去逛逛这儿的街市么?”
章茆却从他对章咏春过分热情的态度里察觉出了端倪,想到此人是婶母为这个妹妹选中的夫婿,又是萧侯相的独子,倒也愿成人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