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自芳轻蔑地掸了一下沈松玉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徐二娘子你够不上,趁早死了这条心。金雀桥品行端方,勉强能过老祖宗的眼,你,老祖宗从不放你这种渣滓在眼里。但对张钤用重刑一事,我挺你,他那身反骨,多抽打才舒坦。”
北镇抚司与东厂有积年累月的恩怨。
胡自芳熟知沈松玉为人,他那伪君子皮下是奸骨,加上风流成性,只想他这种人离小野远远的。
*
进到牢室内,徐稚棠一见张钤那破碎不堪的模样,莫名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这样的场面,应当是她最后一次见了。
因为张钤不得意的日子,将要终结,即将迎来的,是大昭一代奸臣的崛起之路。
所以母亲口中张钤的站位是清流,只是这少年取信于他老师吴阁老的保护色。
张钤未来是奸佞之臣?还是贤良之臣?徐稚棠并不在乎,尊重他人命运。
但,她需要一柄利剑,斩断宿命中的厄运,阻止前世悲剧重演。张钤正是那柄剑。
徐稚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终是将眼眶揉红了,拼命挤出几滴泪来。
“张钤,我来晚了,你一定要扛住,明日你就能出诏狱了。”
实在哭不出声来,徐稚棠回忆前世她姐姐病逝于东宫,鼻子终于酸了,带着哭腔道∶“张钤,你要好好的,假如你死了——”
徐稚棠卡住了,张钤死了,对她没什么损失,就是少了掣肘太子的“一件工具”。
“我死了,你会怎样?”蜷缩在地上的张钤往身后墙壁挪动,浑身是血的他味道太难闻了,怕自己的“不洁”招致她的厌恶。
“你死了、你死了……”徐稚棠绞尽脑汁想,她还是真诚一点为好,道∶“你死了,那太子他就太好过了,我才不要他活得痛快。”
张钤∶ “上辈子,他对你确实不好。这辈子,你还是他妻,躲不掉。”
徐稚棠难以置信,“他是我未来姐夫,上辈子是因为姐姐死后要替她抚育孩子,我才嫁给太子的。这辈子只要姐姐不死——”
“所有你改动的事情,兜兜转转又会回到它应该的结局。甚至,那结局会比改动前更糟糕。”张钤脖颈间的青筋暴起,他说话有些费劲,“我尝试过救一个人,结果她死得一世比一世惨烈。重生三次,历经百年,我甚至不知她名,对她之爱一世比一世浓烈,可听闻她三次死讯,我一世比一世痛苦。而她,对我从欢喜转为厌恶,因我偏执,想要除尽所有可能戕害她性命的人。”
徐稚棠问道∶“你口中的她是你第一世的妻吗?”
“嗯。”张钤咳了几声。
“既然你与她做过夫妻,怎不知她名?婚嫁六礼中有‘问名’,明媒正娶的妻,自然知道名字的。”徐稚棠道。
张钤细想往事,“那世我是三元及第、意气风发,以寒贱之身聘得高门之妻,在男女之事上并不开窍,醉心官场。娶妻前后未归家门,与她拜堂的是只代替我的公鸡,为官十余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有与她独处一室过。她对我说过最多话的那次,是她死后寄给我的那封和离书,落款是‘下堂妻某氏’,我也就隐约记得她儿时的小名。”
她儿时的小名——徐小野。
当年媒人上徐家“问名”带回来的那张有她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红纸,被归家治丧的他翻出,上面的字迹模糊,看得最清楚的,还是那个“徐”字。
徐稚棠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说的,是你自己活该,迟来深情比草贱。我要是你那亡妻,肯定要对老天爷发个誓,不求与你这狗男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与你这狗男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