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若遇到今日的事情，你醒不过来，我倒不知如何向人解释你晕在我房里。”
宋闻沅慢慢站起来，揉按着额头磕出的淤伤。又躬身朝徐稚棠作了好几个揖，“是小王唐突徐二娘子了。在清州时，就算是寒天酷暑，小王也要去神枢营操练兵马，并未身体抱恙过。可能是水土不服的原因，刚刚让徐二娘子见笑了。”
有匪君子，如圭如璧。①
大抵说得便是宋闻沅这类人。
徐稚棠看他顺眼。
前世他为自己起兵谋反，宫变那夜死于张钤剑下。
自己委于他一腔虚情假意，他为她抛却王权富贵、英年陨落，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呆瓜。
“殿下，你对臣女的话从未有过质疑吗？”
“啊？”
宋闻沅不解地望向徐稚棠。
“你好看，像只无辜的小兔子。就算你骗人，也定是有苦衷的，难道能要了小王的命吗？”
徐稚棠极力压下欲扬起的唇角，眉眼却是弯弯的。
“殿下可曾听过，美人刀，刀刀要命。可能臣女心如蛇蝎，随意蛰上殿下一口，殿下就成一堆枯骨了。”
“弱水三千，小王就算取一瓢祸水饮，也没有什么。小王比不得兄长，兄长贵为东宫，小王只管清州万民，生不出为美人折腰亡国的祸事。徐二娘子，你来日若为情势所逼要与小王为敌，小王甘愿引颈受戮，绝不会有半点迟疑。”宋闻沅目光坚定，“世家女子，承担家族声名，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女子略微行差踏错半步，世人便用‘三贞九烈’四字杀她们。圣贤书中，对女子要求甚为苛刻，小王常思，难道圣人讲的话句句都对吗？史笔尤为扭曲女子的名声。小王以为，亡吴国的不是西施，灭商朝的不是妲己，唐皇室衰落不怪杨贵妃，昭君出塞反衬出汉帝无能。只因史笔握于男子之手，他们唯恐被当朝君父申饬、怕被后世文人儒士耻笑，故拿美人误国四字粉饰太平。小王敢向徐二娘子担保，小王绝非欺辱女子的小人。”
宋闻沅曲解了徐稚棠的话，误以为她被谁人所迫。
的确有过奸人安插细作在他身边，那些个美人细作，都被他赠予足够她们一世衣食无忧的金银，归隐市井郊野。
清州布防图，也是他斟酌良久，才拿出来给徐稚棠看的。
万一她有难处，没有完成背后主子的任务，香消玉殒了，倒成了他的一大憾事。
徐稚棠一时语塞。
狠不下心继续坑宋闻沅。
对他这种心念无邪的人，突然卑鄙不起来了。
可没有宋闻沅的兵符，只能眼睁睁看嘟嘟、干爷爷、徐家众人大难临头。
张钤说，对他人心慈手软，就是将自己逼上绝路。
她还是说出了那一句话，“殿下，可愿做庇护臣女之人？”
她拈起那块洒了红花药油的帕子揩眼角。
刺痛灼烧感胀满眼眶。
顷刻间，眼睛便红了。
泪水夺眶而出。
“娘娘，对他人心慈手软，就是将自己逼上绝路。”
“娘娘，莫要优柔寡断，既为皇权，人人皆可舍弃。”
“娘娘，强者没有软肋，男欢女爱，转眼烟消云散。”
……
前世，张钤教她灭情绝欲，称此为王道。
男女欢好，不一定要心动情动，谋利为上。
字字句句，铭心刻骨。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
便是宋闻沅这般衣冠磊落之人，也顾不上《孟子》中那句“男女授受不亲”。
他抬起衣袖，为她揩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