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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宁黛的问话周裁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搓着手环视一圈，这才开口：“宁班主，贵班唱红了个白玉兰，这其中可有我的功劳。”
他搓搓手指头：“您瞧瞧——”
有道理的宁黛笑着还没说话，学徒里已经有人把白玉兰忘恩负义的事吐了个干净。
却没看见周裁缝原本就笑不达眼底，此刻更是笑得极假。
“哦——”周裁缝拉长语调，“白玉兰他另谋高就啦？”
最快的学徒忽然觉得不妙，下一刻就听见对方道：“宁班主，那这眼下，我的价格可不是从前了。”
他比出两个指头：“我要这个数。”
“两成？”学徒希冀问。
周裁缝撇嘴：“两倍！”
果然如此。
周裁缝的店铺和翠玉坊极近，钱家为了小姐闺誉不会提及戏子，一般人也认不出卸了妆的白玉兰。
但周裁缝可以。
大概先前对方瞥见那一幕就猜测白玉兰和宁家班离了心，眼下得了准信，更是狮子大开口要敲最后一笔。
学徒都被这斯的嘴脸气得半死，宁黛却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正如红楼梦中，贾母难道不知家族即将衰败？
可若是开始节省，那些虎豹豺狼便定要扑上来敲骨吸髓，只觉得错过这茬就没有了，反而死得更快！
但眼下不是教育小孩子的好时候，宁黛也没兴趣和一个手艺平平就敢坐地起价的裁缝虚与委蛇，她还没落魄到这个时候！
“把周师傅请出去。”她说。
学徒得了准信，顿时抄起唱戏的棍棒刀枪：“周师傅，请！”
周裁缝没料到他们居然敢和自己翻脸，脸色又青又紫，却又恼恨敌不过。
就这样被赶到门外摔了一个跟头！
爬起来，他撅着屁股骂：“宁黛！你个眼浅的死丫头片子！没了老子的手艺，我看你拿什么唱戏！”
骂得意犹未尽，却看见门内又冲出来一群练功练的肌肉热气腾腾的孩子，顿时爬也似的滚走了。
班内，嘴快的那个学徒已经被宁黛红白脸唱了一通，低着头自责反省。
赶走臭虫回来的其余学徒围住宁黛，直说周裁缝太不是东西了，合作十几年，居然也落井下石！
“班主为什么不给他一点教训！”有人说。
宁黛凉凉一笑：“他又没有犯法，不过是贪心不足，恐吓一顿也就罢了。”
闻言他们顿时沮丧起来：“那就看着他背信弃义，我们什么都做不得吗？”
宁黛微微摇头，这次笑得更加温柔：“不过，他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学徒个个星星眼，宁黛却不肯再说了，只嘱咐好以后不能露怯，不能把现状和盘托出让外人觉察宁家班虚实，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屋内桌上，静静摆着一叠早就画好的戏服设计稿，每一张稿子都配备了十页的注意事项。
这令她想起被自己折磨疯的剧组道具和服装师，以及自己处女作便拿到的那杯最佳服装设计奖。
还有，出自自己之手，卖出了八位数的天价戏服。
宁黛将它们一一拿起来，端详着这些自己结合古今设计出来的戏服，想，如今的周裁缝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烛光下，宁黛的笑容明明灭灭。
“真是，可惜了啊……”
她勾唇，将设计稿轻轻放回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