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阿元:“今日你见连娘子时,可问清楚了?上个月送去布庄的那件男子衣裳,可卖掉了?”
阿元听了这话,像是猛然想起什么,踉跄地向她身边靠拢:“连娘子说了,请姑娘再等些时日。若是这个月还没动静,再从布庄撤了衣裳拿回来。”
哎,果然如此!男子衣裳不如女子衣裳好卖。若是卖不出去,没法折银钱还是小事,只是白白费了自己那么多心思,真是可惜。
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要赴上巳宴。阿母近来身子不好,明日定要早起请安。想到这里,少音催促阿元快些将铺在地上的新绸和纹样单收好。
阿元手脚麻利,归置妥当后,忽冲少音咧嘴笑道:“做针线左不过两三年,已攒了三箱银钱,知道的呢”,边说边指着自己,“自知姑娘主意定,有好本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着急找郞君,这般等不及,连嫁妆都预备好了。”
说到此处竟忍不住笑起来,少音脸登时一红,转头往床榻上去,再不理阿元。
翻来覆去,她并未睡着。做绣品攒银钱的活计,当然不是攒嫁妆。虽出身显贵,但她总在一种惴惴不安之中。
半梦半醒间,她脑海中又浮现出幼时常随母亲出入宫门的画面……
想起长姐何萱端坐殿上,众人向她躬身行礼……
想起幼时曾在府中,陛下亲临府邸探望阿父……
想起六岁那年,长姐薨逝,停灵举哀,随柩送葬……
二哥何进被敕令戍边五年……
朦朦胧胧间,睡意袭来,再无他想。
***
许是昨夜没睡好,上巳节当天,何少音在床榻上几番挣扎,难以起身。
最终在沈嬷嬷和阿元的共同拉扯下,顺利端坐在妆台前。
何少音打小就是美人胚子,顶着这张脸,不知逃了多少顿打。沈嬷嬷看着镜子中明晃晃的小人,虽稚气未脱,却出落得越发明艳动人。
虽然和同龄女娘相比,她更加独立勇敢。但在沈嬷嬷看来,到底还是孩子,不免多叮嘱几句。
“宴会上要向诸夫人问安”,“如今春日多风,别坐在风地里吃东西”。一会儿又朝阿元说道:“正午少在日头底下走,晌午吃过饭,便早点回府……”
趁沈嬷嬷不不注意,阿元在背后冲她吐舌头。少音在镜子里看的真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沈嬷嬷虽不明所以,到底也跟着笑起来。
早起的痛苦阴霾,在朗朗笑声中,一消而散。
不多时,何夫人遣人来报,小娘子只管安心用早饭,不必请安。夫人说上巳飨宴,郎君女娘们免不了嬉笑玩闹。只是一点,万事留心,别跟着闹出乱子,别磕着碰着就好。虽是春日,也别贪凉。
心中正感念阿母的体恤之情,门外葛世嬿已经遣了人来抬箜篌。
何少音顿时神情懊恼,没得空再练两下。阿元惯会宽慰人,凑到跟前说:“怕什么,姑娘从小就会弹一首,真真是童子功夫”。
知晓阿元善意,她不接话,索性做足这赶鸭子上架的功夫。招呼阿元翻箱倒柜,搜刮出压箱底的曲谱,忙细看一番。
***
马车一路驰行,隔着幕帘,何少音老远就看见了新修葺的赏怡园。
园子门口,此刻车水马龙,迎来送往,甚是喧闹。站在匾额正下头,正侧身拱手、频频致礼的正是樊州太守之子——葛世南。
头戴鹊尾冠,一身烫金菱纹罗绣花袍。通身的阔绰与这大张筵席,贵宾毕集的场面倒是相得益彰。
老远瞧见了何家的马车,葛世南特意小跑过来。一面扶少音下马车,一面吩咐前来接应的小厮领着车夫,往提前为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