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开始便是为了把自己嫁出去。她会做膳食,会缝衣,会琴棋书画,所有女娘需要会的东西,她都会。因为这便是她受到的所有的教育。但只有一个人告诉她,你会的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
萧府很大,但很快也走完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间偏僻的院子,裴沂抬头看着眼前老旧的阁楼,有一些惊讶。因为院子虽老旧,却打扫得异常干净,甚至还有仆妇在整理植物。萧不离扫了一眼道:“那是家父住的地方。”
裴沂犹疑了看了一眼,倒不知该如何评价萧远好了。萧远在最是春风得意战功赫赫的时候交出了兵权做了一个富贵闲人。他就算什么也不做,等待他的也是泼天的盛宠和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但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守着一个破旧的阁楼缅怀着过往的一切。裴沂倒是有一些羡慕那个未曾谋面的侯夫人了。毕竟人生在世,难得有一人能爱你如斯。
“侯夫人此生应是幸福的。”裴沂道。
萧不离不知母亲幸不幸福,但他知母亲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家母是父亲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孤女,前半生颠簸流离,后半生刚刚好过一些便去了。”他突然明白父亲为何憎恨他了。他的出生带走了对方最喜爱的人。只是再怎么讨厌,又何至于下杀手呢,当初直接掐死不是更好。
这也是萧不离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父亲的做派俨然一副缅怀亡妻的样子,却为何对亡妻的独子要下杀手呢。
晚间的时候,萧不离将裴沂送回了听荷居。看着那道身影走回去,又看着灯光慢慢亮起,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一点疼。刚刚走回院子,郑桜便过来了,告诉他花言抓到了。
花言是他在战场上救下的孤儿,也是他的亲卫中最小的一个。他不说多信任,但至少从未防备过他。他依稀还记得被救活的小孩捏着满是灰尘的饼子找到他,他不接饼子,小孩就不离开。于是他接了,自那以后,小孩但凡找到吃的便匆匆跑来给他,哪怕自己饿得半死也从不肯放弃。彼时的萧不离也是个不大的孩子,看着这个比自己小的孩子,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一样。他也曾为了一口吃的摸爬滚打,他也曾为了活下来而挣扎不肯放弃。他也曾,但凡谁能救他对他好,他豁出性命也要偿还。后来他把小孩带在了身边,但到底怜惜对方年纪小,并没有让他做太多的事情。
花言无疑是几个亲卫中最受宠的一个。但偏偏是花言啊。
冰冷的地牢里间或传来水滴的声音,宛如凄冷的阴风,让人毛骨悚然。萧不离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人。他还穿着黑色的盔甲,头发稍显凌乱,但一张脸却是好的。萧不离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就这么看着他。
花言在看到面前的皮靴时就抬起了头,只是视线太模糊了,他依稀看不清对方的脸。
“谁是你的主子?”萧不离低声问。
花言咧嘴一笑道:“我的主人只有您一个。”他话音刚落,萧不离便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他挣扎着爬了起来,重新跪在了萧不离的面前。
“你的主子是谁?”萧不离继续问着。
花言摇了摇头道:“我的主人只有您一个。”他再次重复着这句话,这一次萧不离没有踢他,而是转过身想走,却被花言抱住了腿。
“我的主子只有您一个人,真的只有您一个。”他一遍一遍的说着这句话,就仿佛说得越多便能够成为真的一样。
萧不离冷眼看着窝在脚边的人,道:“你这样的人,我要不起,也担不起一声主子。”他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最后变成了反噬的狼。若非花言突然重伤于他,他未必会困在山里,更不会被人追杀,甚至差一点死在山里。当时他是恨的,但现在看到这个人他反而不恨了。终归是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