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笙见状，只能劝说她大病初愈，况且如今身份不便，不如先把身体养好为上。
连杨采薇自己都没发觉，其实她内心深处，并不愿意相信潘越是杀害自己的凶手。
潘樾喜极而泣道:“采薇，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
潘樾总是恍惚，睡梦中总是浮现那双眼睛，一时是她幼时清亮坚定的眸子为他在御前揽下罪责，一时是她躲藏在桌案下，黑亮的眸子如受惊小兽般的样子，一时是重逢于公堂，血污之中依然目光坚韧明亮的眼神...
良久，潘樾才似神魂刚归，恍惚支撑身体起来。
竟又梦到她了..近日这梦倒是越来越清晰了，他甚至有些舍不得从梦中清醒，他有太久没在梦里见到她了...
他的妻子杨采薇沉睡，已有五载。
其实潘樾曾有数次想随她而去，无奈每每梦回，就又想到采薇穿着大婚喜服躺在冰冷地面上，尸骨未寒，大仇未报...他自知自己还有太多的未完之事，无法就这样轻易随她而去。
寒来暑往，春去冬来，潘越宛如无家可归，
他只得徘徊游荡在她过去常在的地方，一遍遍抚摸她背过的竹筐，收好她口中吓唬孩童的骷髅架，替她看顾师傅、甚至她趁手使用的工具也保留着生前的样子……
潘械去过无数次义庄，常直愣愣的傻守在门口，幻想着她还在忙碌自己在等她一起回家。
时日久了，甚至有时潘樾自己也恍惚，是不是她并没离开，还认真坐在烛火下忙碌，操心收敛那些无人认领的尸骸……
可记忆和气味骗不了自己，自她离去后，这些妄念纠葛下潘樾便渐生了幻症，他渐渐开始分不清梦境现实，就连记忆中杨采薇的音容笑貌也逐渐不那么清晰，家中、桃林、义庄……
每一处她存在过的气息在时光里磋磨殆尽，再没有一丝味道。
有一日他瞬然发觉，任凭自己如何回忆，也想不起来他在鬼市轻牵她手时她羞恼的样子了，记忆的缺失让潘樾陷入无尽恐慌，他开始拒绝服药，转而服食五石散，成日浸染在旧梦里，直到她不肯再入梦……
不再服药后，潘樾又开始陷入近乎病态的癫狂，清醒时他不眠不休疯狂探寻旧案线索，为她父母家平反，任期内大刀阔斧整顿风气，疯魔时酗酒作画写字，一遍遍描绘他们点滴过往……
大抵是该做的事都尽了，大概是太想相见，终于去岁冬日起咳疾引发痨症，遂辞任搬至了桃花林至今，渐缠绵病榻，药石不灵。
这样也好，潘樾总是私心庆幸，心下自觉应是大限将至，竟暗暗窃喜如此重逢之日不晚矣。
愣神之际，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将怀里的新摘茉莉花举至潘越鼻尖，奶声奶气的道“先生，母亲说先生病了，先生对我家有恩，要知恩图报多陪先生……我还想，拿茉莉换...换先生两枝桃花。”
小丫头开口便是一箩筐话，清亮的嗓音霎时划开了一室的静匿。
这小女孩初茉是给潘樾给自己找的小麻烦，杨家案下无意顺藤摸瓜摸排出另一桩错案，皇商孙家同年因冤案获罪黥刺流放，唯留孤儿寡母以养裁茉莉卖花卖茶为生。
大抵是因救命之恩，小丫头并不怕他如今形销骨立，华发横生的模样，自搬来桃花林后时常来找他说话，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小姑娘自说自话，陪着潘樾看日复一日的画桃花……
“近日，学堂里的那些人见了我母亲，说我母亲面上黥刺丑陋，又是女子不该抛头露面...可母亲辛苦养我，我不觉得，而且父亲在世时，也与我说，母亲是这世上顶漂亮的人...”
小女孩摆弄着手里的花，滔滔不绝的分享近日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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