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惊蛰。
仲春时节,正是西秦王朝的偏僻小村,柳湖村,垂钓的好日子。
阮夜此时坐在柳湖岸边,感受到手中竹制鱼竿传来忽重忽轻的拉扯感,不觉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起来。
水面倒映出一张清癯俊秀的面容,男子约莫十七八岁年龄,却有着和他年龄不匹配的眼神,沧桑,安静,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年轻人的脸上,有些别扭,但又有些怪异的好看,为他平添了些说不出的气质。
“祸事啦,祸事啦阮哥!”
感受到手中鱼竿慕然没了重量,阮夜略带怒气地回首看去,有一少年向他狂奔而来。
眼前的少年年龄比阮夜小四五岁,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的灵动,随着粗重的呼吸,额间不断渗出细小汗珠。
看着他这副模样,阮夜怒气消散,无奈道:“慢点说慢点说,出什么事了?“
名叫石良的少年双手扶住膝盖,不住地大喘气,半晌,终于喘匀了气,开口道:“阮哥,你还记得之前里长说有仙家要来我们这里收徒的事吗,当时不是说有两个名额?“
阮夜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手中鱼竿之上。
关于这件事,他记忆犹新。
里长当时拿出门派给他的试仙石,让他勘验村中哪些适龄孩童先天通脉开窍,可入修仙大道,到时候直接来领人便是,最后只有阮夜与里长家女儿李姜颜幸有仙资。
村里皆是欢天喜地,说什么给了两个名额便刚好是两人,果真是天意,更是天大的仙缘,柳湖村这下要出大人物啦。
之后上门巴结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里长家自不必多说,阮夜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人人都说些什么阮小子之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你这王叔那李姨的话。
想到这里,阮夜看了看手中鱼竿,摇头苦笑。
“别笑啦阮哥,这回里长去郡城述职,又带回来个消息,说是时辰已到,仙家马上就来,不过说好的名额变了卦,只收一人了,这可咋整,你和姜颜姐莫要为此事伤了和气啊。”
阮夜身形一僵,转头道:“当真?”
石良使劲点头,有如小鸡啄米。
阮夜愣了半响,轻笑道:“好,好好好,好啊!”
石良目瞪口呆:“哥,你别是钓鱼钓坏脑袋了。”
阮夜嘴角轻微上扬,语带不屑。
“修仙修仙,修甚鸟仙,我这闲云野鹤的日子过得这么美,何苦跑去行那与天夺运之事,只不过苦于这些仙门都霸道得紧,到时候我若推辞不去,岂不是拂了人家的面子?因而这几年我一直在忧心忡忡,想着如何既拒绝,还能不触怒仙门,现在正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言罢,他收竿起身,看着身旁鱼篓中的几条灰鲤,自语道:“刚好将这几尾鲤鱼给姜颜送过去,顺便给里长说清楚,这唯一的名额,让他女儿去就是。”
刚走没几步,就听石良声音传来。
“阮哥,你之前当生辰礼物送俺那把剑,俺拿去给王铁匠看了。”
阮夜停步,却没回头。
“他说他打了一辈子铁,从未见过这么精湛的技艺,只怕已经越过了世俗的打铁技法,快成了修士的炼器工艺。”
石良搓了搓手,有些不安。
“俺知道你不是寻常人”
阮夜回头看他,表情似笑非笑。
“就因为那把剑?我就不是寻常人了?”
石良结结巴巴道:“还有那张酿酒方子,你从小教俺认字读书,俺一看就看出了那是你的字迹,若没那青稞酒,俺娘的酒坊只怕早关门了,十多岁的孩子,从哪学来的铸铁酿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