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江南多娇,定武侯府禫祭日,府外高悬着两只纯白颜色灯笼,两个威严石狮上绑着白绸。
叩头跪拜、上供祭品一应过后,赵婧贞往内宅换了裙衫,再回宴请宾客席面去时,前路突然叫人拦住。
“赵娘子,可还认得我吗?”
年轻的小郎君生的样貌堂堂,可惜满眼贪欲,把那点儿龌龊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赵婧贞下意识后退两三步,等看真切他脸上笑容,登时拉下脸来:“今天这样的日子,我看李郎君似很高兴。”
小姑娘语气严肃的不得了,甚至透着些许森然。
她怎么不认得他。
临安知府家的二郎,出了名的浪荡子,狎妓斗凶,什么都干。
她只身一人,他站在此处,八成是一早算好了,专程堵她来的。
李密山脸上笑意稍有收敛,却仍然欺身上前:“方才我见娘子似有孱弱之症,心生怜悯,这才寻出来,怕娘子有什么不好。”
他甚至抬了手,朝着赵婧贞身前伸过去,但那只手眼看着朝她肩头而去,却在临近时候转了方向,径直往下落。
赵婧贞心中发冷,面上并不显露太多:“李郎君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站在定武侯府地界上,在我定武侯府禫祭日,也敢这样放肆吗?”
“今日禫祭,赵娘子除丧服,如今年纪也大了,娘子何必这样拒人千里之外?”李密山越说越放肆,追着赵婧贞身形上来,手已经要触碰到她腰间,“我对赵娘子一见倾心,已苦等两年多,赵娘子怎不知我待你的一片心呢?”
“李密山!”赵婧贞双手撑着,猛地发力,狠狠推他一把,“你再敢上前,我必叫你血溅三步!我可不怕闹大,今天府上宾客多,我就要叫他们看看你李二郎君是个什么品行,端看李大人如何保全你!”
李密山未能得逞,还被她这样冷声呵斥,立时恼羞成怒:“你只管去闹!”
他再次上前,满脸猥琐油腻,要把人抱入怀中。
赵婧贞闪身避开,匕首从她袖袋抽出,刀锋寒芒,她手持短刀,反手划上去,李密山小臂立时见了血,吃痛撒开手,面容狰狞:“你这贱人!”
“你再敢上前,我就杀了你。”赵婧贞冷静异常,“我是孤女,可我阿耶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就算人走茶凉,我也能托付阿耶昔日旧部代我递折进京告御状!我若名声坏了,大不了终生不嫁,守着定武侯府家业,也富足一辈子!我无父母兄弟,更无什么姊妹,要我来委曲求全,顾及她们名声体面。李密山,你大可试试看,看我敢不敢!”
她是将门嫡女,自幼习过武,那柄短刀还是她阿耶留给她的。
宝刀锋利,杀人,也诛心。
李密山见她果敢刚毅,眸色坚定,心中的确发憷。
她很豁得出去,他却不是不要命的主儿。
于是咬牙切齿,捂着手臂,反而自行后退:“赵婧贞,你给我记住!”
赵婧贞唇角上扬,勾起淡淡冷笑挂在脸上:“我静候李郎君后招。至于你手臂上的伤——”她故意把尾音拖长,挑眉看他,“李郎君未免太不小心,往后还是少玩刀枪剑戟这些,文人孱弱,很容易弄伤自己,此刻快些出府,请个大夫来包扎止血吧。”
逐客令都下了,李密山还得灰溜溜的走。
他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手臂流出的鲜血染红他手心,他死死压着,强忍着疼痛转身离去。
赵婧贞目不转睛,盯着他走远,直到背影彻底消失,才长松一口气。
李密山是知府之子,她适才不过言语恐吓,也不能当真杀人。
她取了干净帕子把匕首上的血擦掉,才将宝刀回鞘。